呼延海莫不是個容易被人左右的人。
更不會是個容易心軟的人。
她早就該料到的。
哪怕她再作淒苦無依、可憐羸弱,也不會博得他半分同情。
她太高估他了。
忘了他是被狼群養大的,哪會有同情心。
要說服他,唯有談判。
氈房外,傳來了陣陣腳步聲,嘈雜聲中,司露辨出,是二王子帶著私衛正在挨個營帳搜查。
“今晚營地進刺客了,本王子要挨個帳子搜查一遍。”
呼延海邏囂張跋扈的嗓音響起,司露隻覺後背一陣又一陣的發涼,那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感,再一次湧上心頭。
她絕對不能再被他抓去,若是再被抓去,不知會遭受怎樣的淩、辱。
司露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思緒,笑對呼延海莫道:“因為我覺得五王子是個好人。”
“哈哈。”
呼延海莫輕笑,真是有意思。
這天底下,還頭一回有人說他是個好人。
他俯身打量著她,饒有興致道:
“可敦太天真了,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我大可以把你推出去,用你來換二王子的信任。”
司露猛地抬頭。
燈下,呼延海莫明明笑若春風,卻是越看越危險。
看來,她唯有拿出些把柄,作為談判的籌碼。
“和親隊伍駐紮庫拉山那夜,五王子入了大王子的營帳,是不是?”
這雖是她的推測,但她有八九不離十的把握。
呼延海莫稍稍一愣。
這女人有如此洞察力倒是他沒想到的。
但此事這對他並未威脅。
可見這女人有聰明,但不多。
他毫不在意地笑笑道:“那又如何,所有人都知道我與二王子交好,我深夜去草原尋他,不過你們中原人口中的敘舊、互訴衷腸而已。”
他語聲悠然,咬字雖有些刻意,聽起來卻格外清楚、動聽。
不得不說,他的中原話學得很是精通,連互訴衷腸這樣的成語都信口而來。
司露甚至很想問問他師從何人,但眼下不是提這些的時候。
她攥緊了拳頭,微微仰起脖頸,目光鎮定地對上他的眸子,“可偏偏我偷聽到了你們的談話呢?”
她在賭,賭他的敏感多疑。
燈火闌珊,燭光搖曳,良久的無聲。
呼延海邏不動聲色,眼神卻微微晃動了一下。
他莞爾,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可敦打算做什麼,告訴父汗?”
他在試探?
司露才不會被他所詐。
她星眸爍爍,微微一笑,嬌靨如花。
“不,我會告訴大王子,讓他們做好防備。”
此話一出。
漫帳火燭似乎重重跳了一下。
而後,便是久久的沉寂。
昏黃光影下,呼延海莫麵不改色,一隻手卻不住著轉動著拇指上的蛇戒,狀若沉思。
良久,他眉梢輕挑,笑起來。
“可敦贏了。”
司露長舒一口氣。
她賭贏了。
通過今夜和呼延海邏的對話,還有過去種種零碎的畫麵拚湊起來,得出了她心中的答案。
那便是,眼下他們針對的,並非約卓可汗,而是大王子一黨。
若是她向大王子泄密,大王子他們及時做好應對之策。
那麼他們的計劃,便會前功儘棄。
呼延海莫性子謹慎。
不管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又不管她那日究竟聽到了多少。
隻要有一分傾覆他們計劃的可能。
他就絕不會允許。
帳外,騷亂又起。
“五弟,就你這兒沒有搜查過了,今晚不管怎樣,我都要把那刺客抓出來。”
帳簾外,呼延海邏帶著惱怒的聲音再次響起。
震得司露一陣心驚。
搜完了全部營帳,還未找到司露,呼延海邏自然是怒不可遏的,他也納悶了,今夜營地四圍處處都有兵士把手,等於全全封鎖。
這女人,難道還會長了翅膀飛不成?
而呼延海莫這裡,他之所以放到最後找,也是因為他覺得這女人是個聰明的,不會傻到跑來呼延海莫這裡自投羅網。
整個王庭誰人不知,呼延海莫是他的爪牙,做他的附庸。
但他後來又想到了一種可能,或許那女人心眼頗多,覺得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所以神不知鬼不覺躲進呼延海莫帳中,也是有可能的。
見裡麵沒有動靜,呼延海邏失去了耐心。
“五弟,我進來了。”
他大步向前,大手一揮掀開帳簾,帶人闖了進去。
簾帳內。
映入眼簾的是一盞燭燈,除此以外,便是坐在燈下手捧兵書的呼延海莫。
環視一周,並未瞧見那個女人。
可剛剛呼延海莫明明在帳內,是故意不應他。
他頗有些氣惱,質問道:“五弟,剛剛為什麼不出聲?”
但他也察覺出了。
呼延海莫今日有些不對勁。
往日,他對他總是態度謙和,而現在卻很是冷淡。
他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是自顧自翻過一頁書冊,語氣冷冷地說道:
“你吵著我看書了。”
呼延海邏看出他的不滿。
卻依舊不肯罷手,隻因裡帳還沒查,他不想漏掉任何一處可能。
他直勾勾盯著那道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