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追捕(1 / 2)

折珠 粟粟很酥 19604 字 6個月前

西域,王宮。

寂靜的佛塔矗立在宮城的一角,湛湛蒼穹下,宛如帶笑撚指的佛陀,俯瞰著芸芸眾生。

佛塔之內,夜明珠閃爍著淡淡的微光。

兩株青銅燭樹的火光,明明滅滅,將這一方天地照亮。

佛像環繞,寶相莊嚴,晶亮璀璨的琉璃頂,栩栩如生的壁畫,隆重又令人肅然起敬。

燈火未熄。

佛子眉目冷寂,身披月白袈裟,正端坐在佛龕前的蒲團下,闔閉雙眸,靜修打坐。

明黃燭火將他的身影映在石壁上,宛如岩岩孤鬆,又似玉山白雪,氣質疏離而冷淡。

九重天上,雲霧繚繞。

金身佛祖像下。

安羅虔誠叩拜。

“佛祖在上,弟子前來告罪。”

嘹亮的梵音穿過重重雲霧。

“安羅,你何罪之有?”

安羅自陳己罪。

“弟子近來欲念頻生,亂心悖理,求問佛祖,該如何是好?”

佛祖:“萬物皆無常,有生必有滅,不執著於生滅,心便能安靜不起念,而得到永恒的喜悅。”

安羅抬頭,欲言又止:“可弟子每每見到她,就會克製不住心魔……”

佛祖:“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萬法緣生,緣起終有緣落,你無須去做什麼,隻需惜緣、隨緣,隨心便可得悠然。”

安羅猶要追問:“可弟子……”

可還問說完,虛幻突然散去。

耳畔傳來如夜鶯清甜的嗓音。

“國師,你果然在此,叫我好找。”

安羅聞見肩頭傳來的淡淡紫葉檀香,那是女王身上獨有的味道。

此刻她長裙迤邐,半俯下身子,頭上的金絲流紗垂掛下來,落在他肩頭,她側首與他說話,兩人靠得極近。

近得可以看清她肌膚上細小的絨毛,呼吸到她呼出的空氣。

安羅手中佛珠輕撚,緩緩站起身來,不動聲色地朝後退了一步。

“女王尋我何事?”

“沒事就不能尋你了?”

女王將頭轉向他,眨了眨眼睛,長街撲朔,靈動如山狐。

說起來,她也不過十六的光景,卻時時刻刻要在外人麵前展示出女王的端莊和矜貴。

也隻有在他麵前,才會偶爾展現出這孩子氣的一麵。

安羅撥動手裡的佛珠,半垂下眸沒有說話。

“與你開玩笑的。”女王笑笑站起身,明滅火燭下,一雙纖長的鳳眸格外奪目耀麗。

“方才邊境傳來軍報,說是呼延海莫真地攻下了達爾丹,我特來找國師商議此事。”

安羅輕輕頷首,啟唇道:“呼延海莫心智過人,能拿下達爾丹也並非出人意料。”

女王頷首,“國師,眼下他們大捷,正是疲怠鬆懈之時,我們要不要趁勢而……”

安羅搖搖頭,“呼延海

莫遠比你我想象的更加謹慎,他如何不會考慮到西域,恐怕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唔。”

女王點點頭,深以為然。打消了派兵趁虛而入的計劃。

她又問:“那我們就看著呼延海莫一步步坐大,毫無作為,作壁上觀?”

安羅道:“女王莫急,西域自古地瘠物薄,全靠曆代國人艱苦謀生,國主勵精圖治,才開創了當下這安穩盛世,對呼延海莫來說,貿然入侵我國,便是得不償失。”

“且他既有如此野心,所謀所算,定不在我國,而在地大物博的——”

“中原。”

隨著安羅的分析,女王脫口而出。

“所以你上回才說,他會來找我們結盟?”

“是。”安羅寒眸爍爍,“所以我們大可以謀定而動,假意與他結盟,待他與中原交兵,兩敗俱傷時,坐收漁利。”

“國師說得有理。”

女王頷首,感佩他的心智與謀算。

登上王位這幾年來,若不是安羅在她身邊輔佐相助,出謀劃策。

她是絕不可能開創下西域如今的盛世局麵,讓西域女王的威名遠揚,贏得舉世讚譽。

“另有一事。”議完國事後,安羅突然道。

“請女王準許我去宮外德源寺清修。”

此話方落,燭樹的燈火突然躍動了一下。

“清修?”

女王臉上的神色突然黯淡下來,眸中的光亮也一點點被黑暗侵蝕,消失殆儘。

“嗯。”安羅低垂著長眸,依舊是平靜無常的模樣。

手中的佛珠卻無端撚動得更快了。

女王背過身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流淚,嗓音卻不可抑製地哽咽了。

“國師是想像父王那樣,把我一個人拋下了是不是?”

安羅深吸一口氣,“當年先王將您托付給安羅,可如今女王已經長大,安羅早就沒有留在您身邊的必要了。”

一直這樣下去,隻會遭世人猜疑、詬病。

有損女王的聖名清譽。

女王沒有轉頭,隻是那錦繡豔麗的王裙下,纖弱的雙肩在輕輕顫抖。

安羅似有些於心不忍,道:

“隻是遷居宮外,今後女王有事,還是可以來找我。”

女王抬手抹去眼淚,眼眶和鼻尖卻依舊泛著紅,她轉過身來,直麵安羅。

外頭的流言蜚語,她豈會不知?

她從未在意過這些非議。

卻不曾想,他會如此在意。

他是佛子,是聖人。

她沒有不成全他的道理。

盈盈燭火下,她眼中的晶瑩化作笑意,似是壓抑了萬千悲情。

朱唇彎起明媚的弧度,更是生生刺痛了安羅的雙目。

“好,我答應你。”

“今後,你是國師,我是公主,我不會再來招惹你了。”

她含淚說完,吸了吸鼻子,雙手攥拳,

果決轉身離去,卻在轉身那刻,淚如雨下。

金紅色的裙擺拖曳她在身後,隨著她離去的腳步,晃動宛如秋池水波。

安羅撚動佛珠的修指一頓。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那抹金赤的豔色,淹沒在佛寺外蒼茫沉寂的夜幕裡。

芳影無蹤。

他手中力道豁然一緊。

串線驟然繃斷。

佛珠零零落落墜散開來,落了滿地,跳動好似散亂的雨珠。

一顆佛心,徹底亂了。

*

三日後,北戎王宮。

夜已深。

王殿內,燈火依舊通明。

呼延海莫高坐在王位上,俯視著跪在腳下的格桑和巴魯,眼中縈繞著沉沉的陰雲。

“說說看,人是怎麼丟的?”

巴魯仰頭,事無巨細將那日的情形說了。

半點細節都沒有遺漏。

他事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細細回顧才察覺到了那隻茶壺,才知道了世上竟還有這等機關巧妙的東西。

此刻,他將那茶壺呈到呼延海莫麵前,說道:

“可汗,這是中原的陰陽壺,屬下也是這幾日命人打聽才知道的。”

呼延海莫接過那隻陰陽壺,把玩在手中,撥動上頭的機關,怒及反笑。

為了逃走,她倒是連中原江湖上那些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

巴魯這幾天絞儘腦汁,一直在想著如何將功折罪,他對呼延海莫道:“可汗,可敦走失當日,屬下便已命人出城去一路南下去追了,隻是到了今日還沒有找到。”

“不過屬下還尋到了一個人,他身上或許能有線索。”

呼延海莫讓他將人帶了上來。

是那騾馬市場裡賣馬的商販。

巴魯道:“可敦出城定是要買馬的,屬下便拿著可敦的畫像去馬市一一詢問,這人說他見過畫上帶著麵紗的女人,屬下便將他帶了回來。”

“讓他說全部經過。”

呼延海莫坐在王座上,沉沉的威壓令那馬商雙腿都在打顫,他哪裡能想到,當日買他的女人,竟然會是北戎的王後!

因怕受牽連,他噗通跪在地上,將所有經過一字不落都說了。

小到司露要求他采買了哪些東西,統統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可敦要的東西很多,羅盤、火石、磷粉、還有男子的假須、西域的頭巾紗麗……”

根據那人的描述。

呼延海莫不難還原出司露的整個的計劃。

出城前她定是作了男人裝扮,方便一路行走。

若非如此。

也不會讓那個馬商替她采買假胡須這種,用於偽裝身份的東西了。

至於紗麗……

呼延海莫敏銳地捕捉到了。

她要去西域。

此處南下去西域,沒有七日的光景到不了。

一路上倒是有村

子可以借住,隻是巴魯也說了,循著南下這一路去找,足足三日都沒有尋見半點蛛絲馬跡。

所以——

她定是因為上回走那路線被他抓回來過。

所以改道了!

呼延海莫心思一轉,又問道:“她宮裡的侍女呢?”

以她的性子,不太可能會扔下她們,由他懲處。

巴魯支支吾吾,眼神閃躲。

“屬下後來派人去問,說是可敦失蹤前幾日,那兩個中原侍女就不知所蹤了。”

“糊塗東西!”

呼延海莫豁然起身。

臉上是怒不可遏的表情。

這隻小狐狸,當真是將他們耍得團團轉。

而這兩個沒有警惕心的家夥,竟然連這麼關鍵的事情都可以疏漏。

對於兩個中原侍女提前出走的事,一無所察!

她知道那兩個中原侍女是他拿捏她的軟肋,所以提前將二人放走,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逃離。

也就是說,這一路,她分明是孤身一人走的。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摸清後。

呼延海莫又是惱火,又是心急。

她孤身一人,那麼弱小的身軀半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萬一在半路遇上了歹人,出了事可怎麼辦?

來不及等天亮了。

他連夜便要帶兵出發,親自去將她抓回來。

巴魯和格桑跪在殿中,看著盛怒的呼延海莫,甘願認罪領罰。

“可汗息怒,都是屬下的錯,求您責罰。”

“責罰?”呼延海莫大步走下王座,路過兩們身邊時,冷笑道:“這是死罪,唯有將人尋回來了,才能將功折罪。”

說著,他不再駐足,匆匆走出大殿。

殿外,數百人的金甲騎兵已然就位,夜色下,冷盔寒甲流轉著凜冽的光芒。

巴魯當場領悟了呼延海莫話中之意,帶著格桑追出來。“可汗,我們願隨您同往,戴罪立功。”

呼延海莫冷冷掃了他一眼,並未置可否。

他利落地翻身上馬,率領大部隊出發了。

沉沉夜色下,百馬奔馳,黑影重重。

蹄聲急急如雷奔。

沒有阻止他二人跟著,便是默許了。

巴魯和格桑當即一人牽了一匹馬,亦跟在隊伍後麵,追隨而去。

一行人一路奔至南城門外,呼延海莫勒住了韁繩,懸停了駿馬。

他遊目四顧,心下盤索思慮著。

既然南下這條路她沒有選,那定然是選了迂折的路線,為的就是讓他尋不到她。

而有了上一回的經驗,她也定然不敢再露宿郊野。

呼延海莫問手下,“城西和城東,最近的村落有多遠?”

手下回他:“城西的村落較近,騎馬走得快些,一日一夜能到,城東的村落遠些,要足足兩日才能趕到。”

至於王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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