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最近超級忙。
沒得辦法, 她想要有出息，自然不能鬆懈。
每天一大早，天剛亮, 她就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刷牙洗臉，他們家早飯吃的還是很早的, 趁著早上的時間的，家裡大人都要去地裡乾一小會的活兒才會去上課。
但是田甜他們早上上課時間比大人早, 所以一早背著書包就跟哥哥他們一起上學。她現在都是早出晚歸, 她已經知道了, 這幾年不努力的話, 那麼可能以後就沒有機會出去讀書了, 所以田甜比彆人更用功。
一般般的學習好是沒有用的, 因為他們也不是跟自己村裡人比呀。所以田甜幾乎所有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她是要跟外麵很多人很多人比，而不是村裡這一點點人。
好在, 他們雖然時間緊急，但是也有自己的優勢，他們不學副科, 主要攻的就是主課。再一個, 他們的老師都比較好，相當於金牌教師開小灶。
田甜學習認真，在這一點上, 田遠山是讚同的，他是大家長, 那自然是說話有用的。所以家裡其他人倒是也不說什麼反對的話，說了也沒用的啊！
再說，田青鬆和宋春梅夫妻倒是挺高興自己女兒多努力的, 要是有個出息，那可是比什麼都強。
田甜學習比較用功，對門的雙喜還有表妹彩雲也是一樣的，他們班級，就她們三個是最努力的。也隻有他們三個被開了小灶，因為，他們有補課，補課學的是英語。
其他人都沒有學了。
這可不是區彆對待，正是因為考慮實際，才這樣做。如果不這樣做，全部小孩兒一起拖著學，絕大多數是不可能再出去讀書了，反倒是拖累了學習好並且有機會的。
所以田甜她們放學也比彆人更晚了不少。
關於這一點，幾家倒是都並沒有意見。
這不，一大清早的，雙喜就忙忙叨叨的叼著饅頭出門，方巧嘴：“你慢點，來得及。”
雙喜：“我看見田甜走了，我也得快點。”
兩家是住了對門，方巧嘴又是陳蘭花的老姐妹，雖說關係好，但是那也是很有攀比心的，兩家子過日子其實都不差特彆多。但是孩子學習上，方巧嘴就希望自家孩子不要太掉鏈子。
“奶，走啦！”
雙喜嗖嗖的跑出去，真是一點也不能耽誤。
雙喜爺爺王老頭兒不滿意的念叨：“女孩子讀那麼多書乾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學的多了想法多了，不是什麼好事兒，再說女孩子能學個什麼好？有什麼用。”
他是很不滿意雙喜每天補課的，在他看來，有那個時間能給家裡乾多少活兒。
真是太不懂事。
再說，家裡男娃兒還沒學，女娃兒咋能自己去學？這不是亂了綱常？這時代是啥啥都好，就是女娃兒讀書這事兒，真的很沒必要。
老頭子很是不讚同，但是方巧嘴才不聽他的，這個家，是方巧嘴做主。當初公婆還在的時候，就是力挺她，相比於彆的人家偏心兒子，他家兩個老的是難得的清明人。知道自己兒子是個啥樣的，那是一直維護兒媳，所以方巧嘴年輕那會兒就當家。一直到現在也是如此。雖說兩個老人家已經不在了，但是他們家還是方巧嘴當家。
幾個兒女也因為這老頭兒年輕那會兒不怎麼著調，所以向著老娘，對老爹愛答不理的。
王老頭兒又念叨了一會兒，家裡沒有一個人搭話兒的，方巧嘴抬眼，說：“你要是沒事兒就去地裡乾活兒，少在這裡呱呱有的沒的。家裡的事兒不用你管。”
王老頭兒吹胡子瞪眼睛：“咋就不用我管了，我是一家之主，這事兒咋能不用我管？你這……”
砰！
方巧嘴把飯碗用力的摔在桌上，王老頭兒沉默一下，說：“那我去地裡看一看。”
他一個老爺們自然打得過方巧嘴，但是幾個兒子可都是站在那老太太那邊，年紀大了，總是要考慮養老問題。老頭兒也屬實不敢得罪老太太。
方巧嘴：“你們甭理這老家夥。”
她嫌棄的撇撇嘴。
幾個兒女倒是都笑了笑。
是的，兒女，這要說起來，多虧了方巧嘴當家，方巧嘴隻有一個女兒，因為結婚八年沒生孩子被夫家休了，方巧嘴把人領了回來。其實怎麼說呢，也是地裡的光景不好了。
不然那家許是還能留著她女兒在家裡當牛做馬呢。
休了雖說名聲不好，但是方巧嘴後來每每想起來都慶幸不已。
方巧嘴把人領回來第二年，他們就開始逃荒了。現在想起來真是一切在冥冥之中都自由定數。若不然，他們就要母女分離了。如果真是讓女兒跟著那家人逃荒，那麼人早就沒了。他們可不會心疼她閨女。
他們村子活路多啊。
關於女兒被休回來，王老頭兒是不同意讓女兒進門的，非要逼著她去夫家跪地求饒，真是多虧了方巧嘴當家，指揮兒子給這老畢登關了起來。
她親自上手，扇了老頭兒好幾個大嘴巴子，做出了女兒留下來的決定。
就連那親家，她也領著幾個兒子過去給那家子砸個稀巴爛！
他家是充分詮釋了兒子多並且聽話的好處。
不過彆看方巧嘴是個個性開朗樂觀的人，她其實也不是那麼順，男人心裡有彆人，還動不動就長草。半點也靠不住。三個兒子，大兒子一家還成，兒女雙全。二兒子妻子難產，隻帶著一個七歲的孩子自己生活；小兒子夫妻兩個結婚三年多、快四年了還沒孩子，也不少流言蜚語。女兒更是因為沒有孩子被休回家。所以仔細看來，他家也沒有那麼順順當當，但是她倒是天性樂觀。
不過她也幸運，公婆人好，兒女孝順。
就連孫女兒都懂事愛學習，可是她也有些攀比的心思，老姐妹家裡的孫女兒都這麼厲害，她家孫女兒沒道理不行啊！所以方巧嘴是很讚同雙喜好好學習的，她也叮囑家裡人：“你們也彆覺得我偏心雙喜，你們想一想，如果雙喜真的能考上高中，再考個大學，那咱家可就是書香門第了。那宋婆子整天說自家是書香門第，靠的是什麼，也不過就是她男人是個秀才。但是咱家雙喜如果能考上高中考上大學，那可比秀才還厲害多了。到時候分配個好工作。那姑娘一輩子就有出息了，你們也跟著麵上有光。而且也能幫襯家裡，她一個半大的孩子，就算是乾活兒能乾多少？不如好好學習。”
“娘，我知道的，雙喜好好學習，我們也高興。”
“就是，也不能隻有蘭花嬸子家獨美吧？”
“娘，你彆在意爹的話，爹這人一貫糊塗，都糊塗幾十年了。如果學習不重要，那外麵人咋還可了勁兒的學？人家也不是傻子啊。”
幾個兒女勸了勸老娘，他們是最清楚老娘過的多難的，誰讓有個不著調的親爹呢。
方巧嘴：“我曉得，我才不把他當回事兒，這老畢登整天就盯著孫慧芳，當我不知道呢，鬼才管他，反正我掐著錢，他也不敢去地裡給孫慧芳乾活兒，那我還擔心個屁啊！沒有一點油水，誰理他。”
幾個兒女都笑了笑。
方巧嘴：“你們自個兒的錢自己收著，也彆給那老家夥，慣的他。大丫，特彆是你，彆理他。”
王大丫嗯了一聲。
她一個被休在家的婦女，能有現在的日子真是不敢想。這大半年的生活，她都從原本被拋棄的畏畏縮縮到現在的平常待之，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
她可是有自己單獨的一間房，還有補貼的，自己又肯乾，私房錢不少。
還彆說，她的日子竟然比村裡很多成了親的女人強，手裡的錢也多，你說說這……
她都懷疑，結婚是不是個好事兒了。
她這單身的反而更富更自在。
“巧嘴，巧嘴啊。”
方巧嘴：“大嘴啊，快進來。”
陳蘭花精神抖索，嗖嗖的進門，一見家裡人都在，說：“呦，都沒去地裡啊，這是開會？”
方巧嘴：“啥啊，還不是我家那個老不死的，一早就嘀咕雙喜念書的事兒，我叮囑叮囑孩子們，彆給這個老家夥好臉兒。”
陳蘭花眼睛瞪大了，怒道：“這老家夥糊塗了不成？自家有個孩子上進還不好？這咋想的啊。”
她很是嫌棄，覺得這老頭兒果真不行。
方巧嘴：“誰說不是呢？對了，你有事兒？”
陳蘭花：“我家老伴兒跟我說，咱定的雞鴨鵝豬，今天中午上島，你家這豬圈雞圈的規整規整，彆是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方巧嘴眼睛一亮，高興：“今天就能到？”
“能，說是今天了，還是抽簽先領，你家挑個手氣好的人抽啊。”
方巧嘴：“那必須的。”
她激動起來，說：“哎你彆說，我可真是等好久了。這養雞可就能下蛋了，你可不知道，這買雞蛋我都心疼死了。”
這點陳蘭花心有戚戚焉，她說：“可不的，我也是，但是你說也不能不吃，小關大夫都說了，咱村子的人全都營養不良，這要是不補一補，對身體可是不好的。心疼也得吃啊。咱好不容易來到這好地方，可得多活幾年享享福，有些錢不能省。”
“是了。”
這要說起來，不管是陳蘭花還是方巧嘴，雖然心疼花錢，但是也得承認，光是吃喝，各家就算頓頓吃白麵都沒啥壓力的。雞蛋也吃得起。這糧食反倒是不貴，他們也出去過，曉得貴的都是其他的，可是那些總歸可有可無。
他們發過一撥生活物資，所以覺得自己十年八年不用買了。誰家衣服不穿個十年八年啊！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陳蘭花：“行了，我走了，我還得去一趟我親家哪兒。”
方巧嘴：“去吧。”
雖說提前點也不是啥大消息，但是自個兒知道了總是要跟關係好的說一下的。她奔著宋家來。宋家算是人口簡單了，一大清早的宋學禮就跟媳婦兒田青棗一起去地裡了，家裡隻有宋婆子。
家裡的活兒宋婆子也是乾的不少，相比於雙喜他們家爺爺有些屁磕兒，宋婆子是很讚成彩雲好好學習的，並且再三叮囑彩雲，一定要超越田甜，打敗田甜，成為班級裡學習最好的孩子。
她老宋家書香門第，就不能比不過泥腿子。
絕不可以！
彩雲一貫機靈，怎麼可以不如田甜，她可不同意。
這不，彩雲一大早就去上學了，比田甜去的還早。她的兩個弟弟也跟著走了。宋婆子一個人在家，正在打掃。
“親家，親家母你在家嗎？”
宋婆子出來：“親家母來了啊，快進來坐。”
雙方算是和氣，但是不那麼親近的。
宋婆子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拒人於千裡之外，也就不那麼讓人舒坦。
陳蘭花把來意一說，宋婆子點頭，說：“行，我曉得了。”
她倒不是那不知多少的，人家過來說消息，她還耷拉臉，那倒是沒有的。
“你坐下，我去給你弄點紅糖水。”
這可是很不錯的待客了。
宋婆子這個人性格驕矜，自視甚高，但是倒是個體麵人。
陳蘭花：“不用，馬上就要上課了，我這跟你說完了就走，你彆忙活，給孩子們留著吧。”
她跟這個親家啊，就是覺得隔了一層，疏遠的很，一碰到麵兒就覺得哪哪兒都不得勁兒，也不是說宋婆子是個壞人，主要是，他們個性實在是不太搭。
沒啥可說的，也來往不上。
“我先走了。”
陳蘭花一早出來跑了兩家，回家的時候家裡去地裡乾活兒的人已經回來了，陳蘭花趕緊給老頭兒到了溫水，大家經曆過缺水，稍微有點疲憊什麼的，那都是第一時間喝水，這都是習慣了。
“地裡活兒乾的怎麼樣了？”
“地都翻過了，下午就種地，我估摸著一下午種不完，如果中午就開始分家禽，你操持一下。”
“好。”
這一上午，陳蘭花上課那是頻頻走神兒，這可沒辦法，誰讓她滿腦子都是家裡的活兒呢。不過時間雖然漫長，但是一上午總是過去了。
果然，他們剛回家做午飯，就聽到廣播通知家禽的事兒。
陳蘭花家開始已經定過了。
雞鴨鵝豬都要，一樣也不少。
不過個數倒是有些變化，她原本想著多養雞，但是經過深思熟慮，改成了雞二十鴨二十，還養了四隻大鵝。
至於豬崽子，他們家原本有一頭了，這又養了兩頭。
這個數額在村裡還是比較普遍的，不算多也不算少，其實田家人多，再多養一些也並沒有什麼壓力，但是他們還是謹慎了，畢竟是第一年。
他們也不敢說自己就能養好。
大家都是一樣想的，撲哧的不是很大。
一吃過午飯，陳蘭花就領著哼哈二將兩個兒媳婦兒來到了村委會，村委會此時也是雞飛狗跳，那雞鴨鵝的啊，它們雖然都是小不點，但是架不住量大啊，鬨騰個不行。
豬崽子更是不少。
相比於關麗娜他們被鬨騰的腦子嗡嗡的，陳蘭花倒是很高興的，看著這些家禽，恨不能全都領回家！
全部！
這可真真兒不賴啊。
“各家出一個人抽簽，各家出一個人，現在是第一波，抽的是抓豬的先後，請大家……”
古懷民拎著喇叭喊著，陳蘭花趕緊推了推宋春梅，說：“老大媳婦兒，你去抽簽。”
宋春梅：“我要是抽的不好，你不會罵人吧？”
她就覺得這老太太是這樣。
陳蘭花翻白眼：“你說啥呢？我是那樣的人嗎？你真是太過分了啊，這是把我壞人啊。咱家誰抽不是抽？我要不是太緊張能用你？你去！”
其實吧，老太太就是緊張了，生怕自己抽的不好被全家埋怨，隨意才推到老大媳婦兒身上呢。
老大媳婦兒關鍵時刻可不好惹，抽的不好也沒事兒。
她可真是太精明了。
絕頂聰明老太太。
陳蘭花心裡得意，宋春梅上下打量婆婆，總是覺得婆婆想法有點多，不過她倒是個磨嘰的，直接就代表老田家上前了，再一水兒的男同誌裡，她可是獨樹一幟的女同誌。
“呦，你家咋還讓女的來抽簽？”
不知道是誰陰陽怪氣了一句。
宋春梅：“有你什麼事兒？我家誰抽簽，關你什麼事兒？”
宋石頭：“誰說我妹妹！”
他站了出來。
其他人：“……”
這一家子兩兄妹咋虎恰恰的。
不過宋春菊那娘們跟哥哥姐姐真是沒一點像啊。宋石頭和宋春梅都是那種分分鐘都能提刀的個性，倒是宋春菊窩窩囊囊的。
“抽簽了。”
古懷民也不耽誤更多時間，直接拿出布袋子，說：“大家來吧。”
這話一說，大家都有點猶豫了，不敢上前，宋石頭：“這都啥人啊，來，我來。”
他第一個抽簽，隨即說：“我第四，不錯。”
他們村二十好幾戶人家，快三十戶了。他這個位置也是很靠前了。
“石頭手氣可以啊！”
“這前幾就能先選，也是好運啊。”
“這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先選也不一定就能選到最好的，這玩意兒也是還要看眼力的。排在前麵也不一定會選。”
“那倒是。”
宋石頭才不管彆人說啥，哼了一聲。
眼看宋石頭運氣極好的抽到了前麵的號碼，其他人也著急了，田老實趕緊給人擠開，自己站在前麵，說：“我來！”
他很快的伸手，自己抽了一下，一抬頭，苦哈哈：“……………………”
悲傷就有那麼那麼大。
大家湊上前一看，宋春梅也探頭，瞬間無語：“呃……”
二十五！
你說你何德何能，倒數啊！
田老實憂愁望天，仰天寬麵條淚，覺得再也沒有比自己更慘的人。人生咋就這麼悲慘了。
嗚嗚！
田老實憂愁的站都站不穩了，整個人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搖搖晃晃，孫慧芳趕緊上前扶住自家老頭兒，說：“老爺子，你咋樣了？你可彆昏過去啊！”
她哭哭啼啼的看向了古懷民，說：“村長啊，你看我家老頭兒一輩子都為村裡鞠躬儘瘁，不管啥時候都是要強的人，這次竟然遇到這種事兒，你就再給我家一次機會吧。”
她可不想認下這個二十五，說：“求求你了，讓我們再抽一次吧。不然我家老頭兒這心裡是過不去了啊！”
其他人無語：“……”
你家抽得不好就想重新抽，那我們咋辦？
大家都不是很同意這一點，齊刷刷的看向了古懷民，想看看他的意思。
古懷民倒是平靜又淡定，他直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他果斷：“下一個。”
多餘的根本不需要解釋，也不用安撫。
要是每個人抽到不好的都要這樣鬨一場，他還忙不過來了。
“下一個。”
“我家來。”田大牛趕緊上前，他前幾天因為秀荷的事情在村裡倒是得到點好評，最近正是張揚的時候。他得意洋洋的一伸手：“呃……”
比田老實好，但是不多。
人家二十五，他二十三。
田大牛：“……”
沉默，無儘的沉默。
“我來看看。”宋學禮伸手，彆看他家人少，但是定了四頭豬呢。
宋婆子緊緊的盯著兒子，生怕也是運氣不好。
這可是接連兩個運氣差了。
宋學禮伸手：“我是……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