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這個女人……
毋庸置疑，是惡魔。
辻村深月用一種瀕臨大敵的眼神看著反手將背後的玻璃門關上的少女, 她臉上的純良和溫善隨著她驟然好像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而眯起的眼消失得一乾二淨。
在這個其實天使的名聲比惡魔要壞的年代, 還能讓辻村毫不猶豫地說出這種話, 明明隔著玻璃還什麼都沒有聽到，那股好像透過牆壁的漆黑色的“愉快”卻仿若無阻礙地侵蝕著空氣……
總感覺，更同情她的男朋友了。
這個時候的辻村還沒有想過，再過不到12個小時，她的想法就會發生驚天的突變。
而背後的辻村到底是怎麼想的, 凜並不關心。
“我知道啦, 這次是意外, 下次肯定不會了。”
反正中原先生他斷片，現在不管凜怎麼說……他最後都不記得。
“……哦。”
電話另一側的聲音有些沉悶，接著傳來了玻璃杯碰到桌麵上的聲音。
凜覺得不光是中原先生醉了，她也有些醉了——她甚至覺得，什麼都不說，光是聽著另一側的呼吸聲都覺得好聽。
“作為交換。”她垂著眼，“中原先生可不可以對我說一聲喜歡？”
隻有一聲就夠了, 凜存下來就可以回放了。
她一開始確實是這麼想的。
“啊？…哦……喜歡。”
……
還想聽啊！正所謂人苦不知足, 有了第一次就想第二次，凜一下子就酸了, 眼紅的要滴血。
“我沒有聽清楚？中原先生再說一次？可以的話我還想看中原先生穿裙……”
“什麼？喜…不行, 好困。”
“那約好之後我回去說給我聽呀，還有穿裙……”
“唔？什麼？你不想回家？”
開始說胡話了嗎。
“沒有，我馬上回去……你答應了嗎？”
“…哦那好……”然後咚地一下, 手機被壓倒掛斷了。
凜按下了錄音結束的按鍵。
放一份在網盤裡再存一個在郵箱裡……她快速地按了一通，確認保存得萬無一失後才欣然點頭。
為了一句喜歡費儘心機，凜都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為了一件以前看來很傻的事情而這麼努力過。
不過今天中原先生是不是稍微能感受到一點，她在家裡一個人時的心情呢。
凜眯起眼按下手機，突然回頭，就看到辻村深月猛地扭頭裝作無事發生什麼都沒有看到的樣子。
凜：“……”
辻村：“……”
凜抬手打開了玻璃門走進去坐在了床上，深深地歎了口氣。
“戀愛真難啊。”
“是，是嗎？你明天……”
“啊？這和我明天要繼續在東京玩有什麼影響嗎？”
辻村深月睜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你男朋友打電話來了我以為你早上就回……”
凜疑惑反問：“可是我回去也見不到他啊？他要加班啊。”
辻村深月：“……”
請問是哪裡的企業，這麼沒人性的嗎？
至於港黑到底有沒有人性這個問題，押後再提，第二天凜左拐右拐終於按照模糊的記憶，在中途被一個海鮮燒烤店勾引，接著被辻村深月扯回正路，又被四川料理館的麻辣香氣勾引，而後再次被辻村深月扯回來這樣反複幾次……凜終於走到了目的地。
感動天地。
凜意誌是真的不夠堅定，尤其是在食物方麵，搖擺不定就是她最大的毛病。
不然她當初也不會因為糾結第二天做什麼而專門在美國做幾個骰子準備丟菜係選菜啊！
辻村深月氣喘籲籲，臉上帶著艱難，終於來到了正確的目的地。
“小島先生——”
“咦，這不是小凜嗎？好久不見，你是出國旅遊了嗎？”
“是是，去了一趟美國……啊，那個，我要那個套餐！再加一杯檸檬汁。”
辻村深月：“那個？”
小島店長停了停刀子，看著跟著凜走進來坐在台前的女性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小凜帶朋友來了？想吃些什麼？”
“我推薦什錦壽司哦，全部吃鰻魚的話就算是我也會膩的。”凜小聲說道，“就算店長手藝確實棒……如果辻村吃甜食的話和我一樣點莓大福吧，店長加的是紅豆不是砂糖。”
“當然你想要砂糖也可以哦。”
為了體貼凜的食量，小島店長適當的把米飯的量給她減少了將近三分之一，今天的草莓個頭有些大，還幫她切得更細了一些，乍一看像是草莓花盛開。
事情突發在凜正在小口咬著莓大福的時候。
一個有些嘶的小孩子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我回來啦——誒？這不是凜姐姐嗎？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元太君。”凜笑著衝著身側背著書包的小學生擺了擺手。
辻村深月好奇地問道：“你都很熟嗎？”挺意外的。
“作為一名美食家，縱使孤獨寂寞，仍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無限的美食就是我的宗旨……好了我不是中二病我隻是形容一下我比較關注這方麵所以熟悉是正常的。”凜無言地指了指辻村深月，“把奇怪的眼神收回去。”
“對了有件事想拜托一下小凜…你能幫忙指導一下元太的作業嗎？我手上實在忙不開。”
凜盯著小島店長均勻地捏著飯團，不知不覺點了點頭，等過了幾秒鐘才發現好像哪裡不對勁。
……啊！！！什，什麼指導作業！
她不想當老師啊！會死的，絕對會死的，啊，頭好痛，頭已經……回憶，糟糕…
前天還說著想試著嘗試一下工作的，想著這樣就輸給了Reborn的凜瞬間反水。
輸就輸了，她不想當老師啊！
辻村深月：“你怎麼一副見了鬼了還不如現在找個樓跳下去一了百了的表情……”
“我有相當慘烈的回憶…以至於我對教師這個職業肅然起敬。”凜表情帶了幾分陰影，接著艱難地扯起嘴角，用十足微妙的笑容看著小島元太，“來，元太君告訴姐姐，3乘7等於多少？”
隻要不等於28什麼都好說。
“誒？乘法嗎？3乘7就是3個7就是……”小島元太開始掰著手指數了。
就在辻村深月覺得凜可能會失望的時候，她眼裡居然流露出了幾分釋然。
……你原來到底經曆了什麼啊！？
“20……21？是21嗎？”
凜感動了，辻村風中淩亂。
“元太君是個可塑之才，你的作業就交給我吧，我會好好教你的……到店長做好飯團為止。”
好的，感受到了你對教師這一職業的無比抗拒。
“咦？你不是吃飽了嗎？飯團是……”
“帶回家給我的愛人吃。”凜麵不改色地翻開小島元滿是×的作業本。
“……”
“他不回家就我吃。”
“我都不知道到底該同情誰了……”
凜一愣，困惑地看著旁邊的辻村深月：“朋友不應該是無條件站在我這邊嗎？話說還有一件事我有些在意……我們都相識快24個小時了你居然都沒有那種我是寡居新婦的感覺嗎？”
辻村深月知道她時不時會冒出點奇怪的話，但她這具明顯有些過火了。
“嗯？你不是才16嗎……”她記得昨天在前台登記的時候凜出示的證明上計算起來赫然就是剛過16歲沒多久…等等辻村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日本的法定結婚年齡是不是就是16？
預感更強烈了，辻村深月難以置信地看著凜從容不迫，隻是有些疑惑的表情。
“我，結婚了哦。”
辻村深月：“…………………………誒——？？？”
眼前的女性，目瞪口呆。
小島店長也愣了下，接著笑著點了點頭：“誒？這麼快嗎，我還以為小凜要到24歲才結婚的，哎呀到底是哪個小子這麼幸運……”
“等等？所以你的‘中原’是…”
“隨夫姓呀。”凜眨了眨眼，外頭，“而且你不是差不多也猜到了嗎？在橫濱另一個姓中原的人。”
辻村深月：“……”
不，她隻是有些難以置信。
……所以加班…啊，港黑…人超可愛臉好看身材好還負責……頭，頭有點痛了。
“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老公？”
“除，除此之外呢？”
“港口物流公司的COO…？”凜遲疑了下。
辻村深月表情木然。
那個啊，港黑的中原先生，這算不算騙婚呢。
曾經以為比起太宰治來說中原先生已經算很好了，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感覺……也，也不行呢。
“那，凜是為什麼選擇嫁給他的呢……”
“因為可愛啊。”
“……”
辻村深月聽說過一種說法。
好像是說如果覺得一個人好看，性格好，習慣好之類的，都隻能算是有好感，但一旦覺得一個人無可救藥的可愛，那說明是真的喜歡。
好的，眼前這個笑得陽光燦爛毫不猶豫地站在坑裡的少女，就是後者。
抱歉，凜你不是惡魔，你是天使吧？！
……
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