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凜, 有件事我們一定要談一下了。”
“嗯？”
凜身上穿著的是很符合森鷗外喜好的繁複連衣裙, 她坐在尾崎紅葉的對麵手中捧著茶杯，她歪了歪頭，似是不解尾崎紅葉這樣鄭重的態度是為何。
“你對中也是什麼看法？”
凜手一頓，眼裡逐漸染上疑惑。
“最近怎麼回事, 你們怎麼都問起這個，廣津先生也是，森也是……中也他怎麼了嗎？”
尾崎紅葉心下一沉。
很明顯大家即使表麵沒展露幾分，但背地裡都很關注這個問題。
問題在於, 不是中也怎麼了, 是你怎麼了啊！！！問題根源在你身上啊！？已往任何事情都是最先察覺的人, 怎麼現在這麼遲鈍。
“中也是個好孩子啊。”凜毫不猶豫地評價道，“工作能力也很強，也很直…雖然有時候會因為這個吃虧啦……啊！紅葉姐你莫非是在擔心他的情感問題？”
說著她眼神裡透露出了了然, 尾崎紅葉瞬間有些欣慰，感慨凜終於意會到了, 這才剛想鬆一口氣馬上就被她之後的話給梗到心塞。
“中也知道自身的問題啦, 他雖然各方麵都挺好要找絕對不愁, 但隨便找一個肯定過不了我們這一關, 他也難過心裡那一關，畢竟身體原因特殊嘛, 這方麵作為長輩我們就不要為難他了。”
尾崎紅葉：“……”
嗯？你說的是人話嗎？
凜說著還覺得自己的回答很完美，手欣然貼到了臉頰上。
“他還小倒不急，不過世有萬一, 要是他真的哪天找到了心儀的對象，我還真是有些期待是什麼樣子的。”
和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紅葉大人，有事尋。”
尾崎紅葉緩緩地站起，意味深長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眼神明澈仿佛心無雜念的凜，按捺下內心的複雜，衝著她道了聲彆。
凜：“再見紅葉姐！”
少女帶著親昵的甜音往日總能讓尾崎紅葉心下一鬆，此刻卻讓她的頭愈發疼了起來。
中也啊……
……
你會對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人產生戀愛之心嗎？
雖然很不合理，且她的心理年齡其實本質上並沒有怎麼增長，但是凜就是硬生生將兩世的年齡加在一起計算，所以在她的記憶裡，她是在三十歲的那年遇到了八歲的中原中也。
凜仍舊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在意，在彆人眼裡，她和她眼中的“好孩子”算是同齡人。
不過在和尾崎紅葉的談話後她確實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確實……中也到了高中生的年齡了啊。”
她垂著眼感慨道，覺得自己以後在外麵也不能太肆無忌憚地抱著他壓在他背上了，畢竟到了差不多的年齡再這樣也不合適。
這就像是長輩親吻幼童沒什麼，但是年齡大了就不合適了。
雖然上輩子的記憶模糊不清，不過在如今的日本，倒是在美好的高中享受青春談戀愛的日子呢，不過中也入了港黑這個坑自然就沒有這樣揮灑青春汗水的機會了，倒也算一樁遺憾。
……這麼算起來她也沒有談過戀愛啊！！！
明明都可以被喊作阿姨了…啊當然也沒有人真的這麼喊，不過凜還是突然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甘心，之前看著太宰撩妹的時候她都心如止水的在拿著她可憐的養父吩咐的任務四處忙碌，完全沒有這方麵的想法。
為了填補內心突然湧上的這股空虛感，凜決定出門去某燈區找個地坐一坐，做走就走，她愉快的一個人出門了。
……
因為凜的心血來潮太過於突然，森鷗外又對她完全是放養式，她要是不帶著手下要想溜個沒影那都是分分鐘的事情。
當然若不是因為她的興致總是那麼突然，中原中也就不會對她的折騰勁那麼頭疼了。
“凜凜真厲害啊，老頭子向來對他沒什麼辦法。”
銀白發的少女翹著腿坐在沙發上，手撐著臉半眯著眼等著右邊的青年繼續說話，麵前的桌上擺著看著就昂貴的酒，深紅的液體在高腳杯裡蕩漾。
她左手邊還有個黃發身著侍者服的青年，手裡正拿著一包…剛開封的薯片。
凜伸手拿，百無聊賴地看著右邊的人繼續說。
本來隻是隨便叫了幾個人來聽著人誇一下恭維一下她，平時在港黑能接近她的人又少，見了她之後又好像不會說話一樣就隻會結巴，讓她很是心塞。
結果進來沒多久就被發現了——藤堂家的二少爺在這裡當牛郎。
絕了，就是藤堂彥止他親哥。
“唉。”凜深深地歎了口氣，“我們能換個話題嗎？我對你弟弟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不然換個你們這的招牌來？”
藤堂二少爺：“我就是。”
凜欣然掏卡：“那我還是換一家好了。”
“您等等——咳，我就是對您的態度有些好奇嘛。”青年咳嗽了兩聲，笑容毫不掩飾他的好奇心，“有傳聞凜凜是把我那傻弟弟當替身……”
“替身？誰的替身？”凜瞳孔動了動，靈魂質問，“他那個樣子配當我身邊誰的替身？”
某人：“……嗯…也對呢。”
“好了我走了，早知道我就去剛剛旁邊那家了，那家的女孩子真是模樣標致嘴又甜。”凜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就往外走，準備付款的時候衣擺就被另一側的工作人員給拉住了。
笑容艱難實在不忍更多的錢從眼前溜走的工作人員：“您是不忌性彆的話我們可以帶您去另一側，您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凜頓了頓，思索片刻。
“好看的性格溫順一點的，最好大和撫子型的……不能作，畢竟我作。”
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的凜這樣回答。
“好，您等等，我們讓等會讓雅美小姐來……”
她這才換了個房間。
這回算是舒心了，雅美小姐一身和服溫和如水，凜半斂著眼頗有紈絝風的歪在她懷裡，任由她給自己梳著頭發，一邊還給她嘴裡喂著車厘子，旁邊跟過來的黃發青年正嬉笑著一邊和她說著笑話一邊幫她塗著指甲。
啊……人生極樂。
雖然還是沒能有所謂的荷爾蒙的感覺，不過被當成公主一樣享受了一把，也算不虛此行，畢竟她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了。
以至於走路的時候都有些輕飄飄的不著地，若不是她少女模樣當真麵若桃花雙眸瀲灩，可能就要和腎虛雙腿虛浮的中年男性到一個檔次了。
凜被雅美小姐扶著腰往外麵走，就在快速地付完錢後往外麵，突然肩膀被按住了，麵前的燈光被擋住，她困倦地嘴裡像是呢喃著般抱怨：“誰呀敢擋我的路……”
她困得很了，身上倒沒什麼散不開的酒氣，甚至帶著些檸檬香氛的清新味。
“凜。”
少女這才緩緩抬起眼，接著露出了笑容。
“啊，中也……”她頓了頓，疑惑地問道，“你不是在工作嗎？你到這裡來找我的嗎？有工作…不對，森沒有給我打電話呀。”
中原中也硬生生按捺著自己宛如火山爆發的暴躁感，嘴角扯起一個微妙的弧度，輕而易舉地將凜從對麵的人懷裡拉了出來。
雅美小姐眼神帶著幾分思索。
——這真是像極了有家室的人家中對象出來抓人的場景。
“你真是長本事了，自己一個人到這種地方來。”中原中也半扯著她往外走，他似是隨意地瞥了眼環臂在旁邊微笑的藤堂二少爺，皺著眉加快了步伐。
“你在生氣？”凜不解，見他捏著自己手腕的動作有些重了又皺起眉，她抬手推了推他的手臂，帶著幾分抗拒，“輕一點。”
“你給我好好反省一下啊！”
“什麼？莫名其妙，中原中也，你給我停下來。”凜狠眨了幾下眼，再加上夜裡的冷風，完全清醒過來，一個挑眉，聽到拉著自己的後輩的重話，立刻不爽了起來，甩開他的手，站在原地雙手環在身前眯起眼。
——他不爽？他憑什麼不爽！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中原中也已經很少見她這樣強硬的態度了，轉過身來驚詫地看著她。
不如說凜自從他一直順著她的意後，大部分時候都隻是隨便耍著大小姐的脾氣，甚至久了之後中原中也發現她那其實更像是無傷大雅的任性撒嬌。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冷風拂起她的發絲，帶著蕾絲細邊的袖口仔細還能看到在夜光下散光的細碎寶石墜，凜站在中原中也的對麵，完全展露出了她那不容置喙的態度……或者說是脾性。
“我不需要彆人來教導我怎麼做，什麼不能做，不要因為我們熟了或者說我對你態度好了，作為一個後輩你就能對我做什麼要求，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你逾矩了。”凜抬了抬下巴，態度肆意。
中原中也一下子就想起了第一次在橫濱的巷子裡遇到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一副態度。
真是一點都沒變。
他如今還是能在心裡想起，她到底是怎樣被縱出來的這樣一副大小姐脾氣……或許這些年裡還有他出的一份力？？？
中原中也看著她，蔚藍色的眼裡滿是黑壓壓的繁複情緒。
他知道這家夥完全是吃軟不吃硬的個性，你和她發脾氣她保證能比你更逆，當真氣的人腦仁疼。
她說出的話也是真的傷人。
和他說“逾矩”，頗有種翻臉不認人的架勢。
周圍都有若隱若現的視線投過來了，其中還有路過的無辜的港黑人員（怎麼哪裡都有），中原中也黑著臉直接強硬著擄著她捂住嘴往旁邊的巷子一扯，接著直接開啟異能飛到了樓頂。
凜死死地盯著他。
武力值她怎麼可能拚得過中原中也啊！
不過他們多年感情不至於打人吧？他要真敢動手，凜保證比他快一步先給他弄暈過去。
“你在想些什麼不切實際的事情？”中原中也惡狠狠地看著她，手掐在她脖頸上，就是沒用一點力氣——稍微用一點她脖子上肯定就有痕跡了她折騰起來是真的要命。
凜抬起手也放在他的脖頸上麵，兩人成對峙姿態。
她總感覺有一堆亂七八糟的信息交雜在一起，仿佛馬上就要連成線。
“饒了我吧。”中原中也自暴自棄般地說道，手先鬆開了她的脖頸，“我會害你嗎？”
他這個態度……
凜緩緩皺起了眉，瞳孔動了動，手依舊放在他的脖頸上，感覺到他的喉結稍微動了動，溫熱傳遞到她的手上，還有那一下下的脈搏…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澄金色的眼瞳映出了他的身影，還有背後的夜空。
“中也，你在生我的氣？為什麼？”凜試圖將那些思緒整理起來，她緩緩地開口，一個字一個字念得清楚，“你知道我的異能的，我即使一個人也不會遇到什麼大事，就算遇到了我也會聯絡人……還是說你覺得我不應該到這種地方來？”
“你應該比誰都更清楚我的打算才對。”
雖然具體到個體有所差異，但無疑在自身上他們是最相近的存在。
這樣的話，他為什麼不理解？
凜困惑著，手貼在了他的臉頰上。
“還是說，你要再長大一些才能明白？”
“所以說——你為什麼把我當小孩子啊？！”中原中也滿是不解。
凜挑起了眉：“因為我看到了啊。”
清楚到仿若洞悉一切的眸光落到中原中也的身上，好像穿透他的表麵到更深一層的地方。
“從一開始就。”
中原中也和她對視了幾秒，這才意識到她的意思。
……能這麼算的嗎？！她居然要這樣算年齡？也就是說她一開始就把他……搞什麼啊！？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這個少女之前一直怪怪的發言原因。
“所以你一直把我當不過幾歲的未成年來看嗎？！”中原中也難以置信地說道，好像精神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凜點了點頭。
中原中也：“……”
太扭曲了。
“我不是！你給我關掉你的異能看表麵！”中原中也有些氣急敗壞般地按著她的肩膀。
所以以前她毫無距離感的親昵與信賴，再加上隻對他一個人那樣的任性，夜裡喊著要去看海，夏日祭去看煙花撈金魚，甚至是新年的時候拉著他的手去聽鐘聲看日出……都是對幼輩的照料？！
這他媽…中原中也想罵臟話。
凜的背後抵著冰涼的石麵，她眨了眨眼。
她沒有開異能，隻是有些信息根深蒂固紮在腦海裡……
但是中原中也這樣的態度反而讓她意識到，她好像一直忽略了的某些事情。
……而且當這一個思路顯現時還有些扭曲。
無數細碎的對話和畫麵仿佛從她眼前飄過，凜慢慢地挑起眉，視線定在中原中也的臉上。
……
真的假的。
她一直覺得中原中也脾氣好得不得了，卻沒想到…她把人當後輩當同事，這人居然想……？
嗯？？？
等一下，換著想一下這都是她的迷之道德感在作祟，中原中也的登記身份上確實是比她登的森凜的年齡要大的，她原本隻是覺得她怎麼可能對未成年出手，但如果對方想出手……那甚至不存在任何法律約束力，隻是她奇怪的倫理觀不允許。
不過周圍的人都好像挺喜聞樂見的，甚至大多數持默認態度。
紅葉姐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
所以她之前為什麼沒有打開異能看一眼啊，隨便拎個人看一下都應該明白了啊——？
嗯……好像是因為懶…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