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玉對上她滴溜溜的雙眼,笑道:“是有點需要……不知這兒有什麼補酒?”
明儷畢竟見多識廣,當下也若無其事地笑道:“那您可問對地方了,我這兒自釀的虎骨虎鞭酒,一口喝下去,保管……”
衛玉輕咳了聲:“倒也不用這麼猛的,我怕受不了。”
“那……”
“有沒有鹿角酒?”
明儷哈了聲:“衛巡檢是不是聽說了才來找的?”
衛玉不動聲色:“哦?”
明儷道:“我昨兒才請了魏將軍喝過的。鹿茸酒嘛,一杯要五百錢。”
旺來嘀嘀咕咕:“昨晚上魏校尉喝了足足四杯,難為他……每次來都要被我們掌櫃的哄騙,還心甘情願……”
衛玉一頓,回頭看了眼魏旌,又問道:“明掌櫃可還請誰喝過?”
明儷忽然意識到不對:“衛巡檢何以對這個有興趣?”
衛玉並沒回答,但明儷是個機警之人,她盯著衛玉看了會兒,小聲問道:“難道是跟柳家的案子有關?”
兩人說話的時候,那邊魏旌正悄悄地詢問宿九曜道:“小九,你怎麼跟衛巡檢一道來了?”
宿九曜眼睛望著衛玉:“衛巡檢如今住在純陽觀。”
魏旌咽了口唾液,狐疑地問:“他跟你……以前認得?”
宿九曜轉開頭不答。
魏旌想起先前他在軍中的慘狀,歎了口氣道:“說來確實多虧了衛巡檢,不然咱們都被那個西狄細作弄的團團轉了,野狼關都危殆了……這衛巡檢他又洗脫你的罪名,說來我很少見到這樣有良心有能耐的官兒了。我隻知道先前上頭派來的那些,多半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到這裡,魏旌拉著宿九曜道:“正好趕上了,一塊兒來坐坐吧。”
兩人到了桌邊上,那邊衛玉跟明儷一起轉頭看過來。
衛玉明明似笑非笑的,魏將軍卻被看的心裡發毛,他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著,喃喃道:“這位衛巡檢真的是……長的跟個女娘兒一樣,怎麼被她一瞧,老子就跟沒穿衣裳光溜溜的一樣。”
明儷把魏旌叫到了樓上房間裡。
宿九曜卻並不在內,魏旌狐疑地行了禮,問何事。
衛玉並未直說,隻叫魏校尉坐下,這才問起他來長懷縣的種種。
她的態度過於自然,起初魏校尉以為她確實隻想知道來長懷縣剿匪的事,一五一十回答,包括來到之後見了何人,昨夜睡在哪裡之類。
原來昨兒山匪攪亂城中,野狼關那裡黃士鐸得知,便派魏旌帶了一隊人馬前來。
他們昨天傍晚趕到,休息在驛館那裡。
不過魏旌為人粗豪,加上跟明儷又相識,晚上便來到快活林痛飲了一番。
衛玉道:“魏校尉酒量很好?”
“還過得去吧。”
“那昨夜可喝醉了?”
“呃……”魏旌的臉色忽然有些古怪,支支唔唔地說:“倒也沒有。”
衛玉一笑:“就算喝醉也是人之常情,那不知魏校尉後來是歇在哪裡?”
“當然是留在這裡了。”
衛玉的手指在桌上輕輕一敲:“真的?”
魏旌眼睛一鼓,抓了抓自己的胡子,顯得很不自然,像是不知怎麼答話般,他問:“衛巡檢……問這個做什麼?”
衛玉道:“我隻是隨便問問罷了。校尉如實回答便是。”
魏旌還以為她這麼問,是有關於軍紀之類,躊躇再三,便恨恨地說道:“咳,也沒什麼可瞞著的,我昨晚確實喝多了點,本來想……賴在這兒的,誰知明掌櫃那樣無情,竟把老子踢了出去。”
衛玉笑笑:“女人心,海底針,魏校尉好事成空,就這麼算了?”
“那還能怎麼樣,總不能強來,何況來日方長。”魏旌臉上露出篤定的笑。
衛玉道:“魏校尉離開酒樓,又去了哪裡?”
魏旌嘴一動,旋即道:“當然是回了驛站了。”
衛玉凝視著魏旌,他的眼神有些躲閃。
此時宿九曜從外進來,向著衛玉一搖頭。
衛玉籲了口氣,對魏旌道:“魏校尉,你昨晚到底去了哪裡,還請實話實說。”
魏旌這會兒已經察覺了不妥當,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皺眉問道:“衛巡檢,難不成是老將軍讓你來查我的?”
衛玉淡淡道:“魏校尉何必多心,我隻想知道你昨晚的去向,你明明沒回驛站,為何隱瞞。”
方才宿九曜沒及時進來,便是在外頭詢問了跟隨魏旌的那些士兵。士兵們說,昨夜魏校尉並沒回驛館,而且說是留宿在酒樓了。
魏旌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梗住,他看向衛玉身後的宿九曜,惱羞成怒般:“我回不回,想必不用跟衛巡檢交代,你這是要審我?”
衛玉道:“好吧,我隻問魏校尉,可知道昨夜縣內發生了命案。”
“命案?”魏旌先是怔忪,繼而大驚:“你說的是那個奸/殺案……你……”他的眼睛睜大,不可置信一般:“衛巡檢你什麼意思?你是懷疑……我?”
衛玉不語。
她的沉默,卻把魏旌驚得汗毛倒豎,口不擇言地叫道:“豈有此理!你把老子當成什麼人了!”他一怒之下,一腳把麵前的凳子踢飛,氣勢洶洶向前一步,指著衛玉道:“老子還當你是個好人,原來也跟那些混賬一路貨色,你想冤枉人,也找個好點兒的借口!你要再敢胡說,老子管你是什麼巡檢不巡檢的!”
衛玉倒是沒動,宿九曜冷然道:“魏旌!”
魏校尉看向他,喉頭動了動:“好哇小九,姓衛的到底給你喝了什麼迷魂藥,竟就這樣死心塌地的助著他……你簡直不像是軍中出身的人,倒像一直是他的心腹……怎麼,今兒你要為了他對我動手?小九你也該知道我的性子,我豈是那種欺負女人的下作貨色?你就不由分說幫著他?”
宿九曜道:“我隻不許你對他動粗。”
衛玉道:“所謂’幫理不幫親’,魏校尉既然不在驛館,說清楚去向即可。”
魏旌咬牙:“我若不說呢?”
衛玉盯著他:“你一再說話遮瞞,我也隻能認為魏校尉心中有鬼。”
“你……既然這樣,我也無話可說,”魏旌咬緊牙關,臉色鐵青,“告辭。”
衛玉道:“魏校尉,你該知道躲的了一時躲不可一世,這不是賭氣的時候,我也隻是為了儘快破案找出真凶。”
魏旌回頭怒視著她,胸口起伏,終於磨牙道:“我昨天離開後確實沒回驛館,我對那些小子說我留在了這裡,隻是怕他們笑話我而已……我昨夜原本歇在關帝廟,隻可惜的很,沒有人看見我。想必衛巡檢要更懷疑了,你要把我當凶手,你也拿出證據!彆無端血口噴人,彆以為我真的不敢動手!”
他說完後,又狠狠地瞪了宿九曜一眼,轉身踢開房門,腳步沉重而急促地下樓去了。
隱約是明儷喚他的聲音,魏校尉也沒有回應。
房間中,宿九曜走到門邊上,又回頭看衛玉:“你懷疑他?”
衛玉道:“他沒有人證,喝過鹿角酒,會武功,好色……自然嫌疑極大。”
“我覺著……魏校尉不是。”
衛玉起身:“知人知麵不知心。”
宿九曜望著她的臉,又轉開頭。衛玉走到身旁,拍拍他的手臂:“彆擔心,我答應你,若魏旌沒做過,我絕不會冤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