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轎內,李星淵聽見小九的喚聲,吩咐:“讓宿將軍過來。”
崔公公一招手,東宮侍衛放行。
宿九曜靠近車駕,隔著垂落的簾子,道:“殿下,衛巡檢為何不見。”
車中,太子道:“孤並未讓她隨行。”
宿九曜驚愕:“這是為何?”
太子原本可以不回答的,但他仍是淡淡道:“她另外有事要辦。”
宿九曜問道:“那她現在在城內?”
李星淵的耐心將要耗儘。
他本來可以回答衛玉在城裡,可在這一刻鬼使神差的,太子說道:“衛玉已經奉旨回京。”
宿九曜的雙眼驀地睜大。
此刻車駕仍舊緩緩向前行駛,並沒有停下。
但宿九曜的馬兒卻停在了原地。
黃士鐸見勢不對,一抬手。
隊伍緩緩停了下來。
太子皺眉,冷然道:“為何停下。”
清脆的馬蹄聲,噠噠,噠,到了近前。
宿九曜垂首:“殿下是說真的嗎?”
太子一聲輕笑:“這有什麼真假?”
“她真的回京了,還是在城內?”
“你問這些做什麼?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宿九曜沒有回答,反而寒聲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隔著車窗,太子的怒氣掩不住,道:“宿將軍,孤勸你還是謹言慎行。”
“我問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車窗猛然打開,車內,李星淵怒視向宿九曜:“大膽,你是在質問孤?”
少年毫不退讓:“有何不可?”
崔太監看呆了,趕忙上前:“宿將軍!不可如此!”
宿九曜看都沒看他一眼,昨兒他去驛館,是崔公公說衛玉睡了,一定是從那時候就有什麼事情不對了。
他有點兒痛恨自己的後知後覺,更擔心衛玉出了什麼事。
崔公公看著少年冷白的一張臉,還試圖安撫他:“不要衝動。小衛是有事情先回京去了,你好好的護送殿下……”
李星淵聽著崔太監仿佛勸哄般的語氣,心中一股火衝上來:“宿九曜,你知不知道你在此時口出要挾之詞,意味著什麼?”
少年盯著太子的雙眼:“我隻知道你若對她不利,意味著什麼。”
太子幾乎被氣笑:“孤對她不利?看樣子你也被縱的無法無天了。”
宿九曜道:“殿下可見過,我無法無天是什麼樣。”
李星淵窒息。
他是見過的。
從宿九曜為了衛玉而不去麵聖寧肯南下,從他在午門口毫不低頭衝撞靖王,到那個說出來會轟動天下驚世駭俗的絕密。
崔公公提心吊膽,覺得大事不妙。
前方的黃士鐸頻頻回頭,似乎想叫他一聲,可又不敢高聲喧嘩。
此時見情形實在不對,也趕緊的退了回來:“宿九……”
李星淵在車內,宿九曜在車外,四目相對,太子冷笑:“孤知道你是個不受管束目無君上的,那你現在要怎麼做?嗯?”
崔公公幾乎暈厥。
宿九曜盯著太子,淡淡道:“那也簡單,隻做我心中想做就是了。”
崔公公咽了幾口唾沫,正要壯膽勸解……卻見宿九曜一抖韁繩。
回首時,少年道:“你最好祈念她安然無事!”
那匹白馬竟轉過頭,向著來路疾馳。
刹那間,崔公公失聲:“小九爺!”
黃士鐸也看的分明,他急忙叫道:“宿九!”
太子眼睜睜看著宿九曜調轉馬頭,他本來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但是聽著馬蹄聲激烈,逐漸遠去,又聽著崔公公跟黃總鎮兩個人的叫喊聲,他意識到小九想要如何。
可李星淵仍是不肯相信。
他不能信,宿九曜竟敢公然如此,為了衛玉,扔下他,扔下這一行人。
但同時心中好像有個聲音悄悄的在作祟——他大概早就預知了現在的局麵。
所以先前才直接回答了宿九曜。
也許就在太子下意識做出回答的時候,他正也是想看看小九是如何選擇。
現在他知道了,不管是當時在京城麵聖的前一刻、小九為了衛玉南下,還是現在為了衛玉回城。
這個少年真的是……從來的毫無畏懼,毫無顧忌。
似乎不管麵對什麼選擇,他心中隻有衛玉,從沒變更過。
崔公公的叫聲沒有讓宿九曜停下來,黃總鎮的追趕也戛然而止。
車駕中,傳來太子冷然的聲音:“不必管他,繼續往鎧城去。”
就算宿九再怎麼絕世奇才,如此目無君上不聽調遣,那他的這條路也該走到頭了。
李星淵想,宿九曜這般貿然回城,倒也好,省了他一番力氣。
這可是現成的罪名。
皇帝的恩寵可以讓他升到雲端,同樣也可以讓他人頭落地。
這少年到底還是太年輕狂妄了。
太子覺著自己仍舊智珠在握掌控全局。
可是聽著馬蹄聲消失在耳畔,他不覺想起昨夜衛玉的那些話。
不知為何,心中一片苦澀。
前方,鎧城在望。
李星淵強命自己壓下那些異樣情緒,振作精神,耳畔卻聽見很細微的“嗖”地一聲響。
“嗤!”一支箭射穿車窗,鋒利的箭簇直奔太子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