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大仙拿小刀切了一小塊的禮餅, 嘗了一口。
這一吃,他便讚不絕口了。
“唔,小趙同誌定的這禮餅味道真不錯, 花生和乾果的香味很濃,肥膘肉冬瓜條肥而不膩,餅皮也酥脆。”
“這味道正宗!配今日這正陽水泡的茶水, 那是正正好!”
“回頭問問他哪家定的, 搬家那天,我也定一些分給鄉親。”
於大仙吃得香,咬一小口禮餅,嚼了嚼,配了茶水,接著又去咬。
隻見他眼睛微微眯起,一副享受模樣。
要是有那聽曲兒的,說不得還能跟著打拍子呢。
“真的嗎?我不相信,除非讓我也嘗嘗看。”
潘垚探出手。
下一刻, 還微微閉眼的老仙兒就像長了第三隻眼一樣,伸出手就要朝潘垚探出的手背拍去。
潘垚機靈,“嗖”的一下,那探出小手手便收了回去。
“嘿嘿,老仙兒你打不著!”
瞧著小丫頭背著手, 朝自己笑彎了杏眼,於大仙都哭笑不得了。
他直歎養小娃娃不容易,輕了重了都不是。
“沒大麼小, 喊什麼老仙兒,叫師父!”
“好啦,就不逗師父你啦。”
潘垚趁著於大仙一時不備, 動作利索,像家裡奪食的大白鵝一樣,一下就叨了塊禮餅在手中。
張嘴一咬,餅皮著實油酥,外頭是芝麻香,內裡是花生和核桃等乾果的香氣,這些一下就充斥了整個口腔。
咬了好大一口,潘垚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齁甜齁甜!
她從來不知道,甜到一定程度時,這甜津津的滋味也能是炸彈,砰的一下,就在嘴裡炸開了。
“老仙兒你騙人!”潘垚控訴,“一點兒也不好吃!”
“哈哈!”於大仙難得暢快一笑。
他指著潘垚,好半晌才止住笑,連連搖頭,“你呀你,小姑娘這麼饞可不行,回頭得被人騙走嘍!”
於大仙示意潘垚看自己。
“這東西甜,得小口小口吃,急不得,吃的時候再配一點茶水,那滋味才好。”
小小一塊禮餅,一壺清茶,在小院子裡擺一張竹搖椅,不用三兩小友,隻自己一人,悠悠哉哉,看看天邊浮雲飄過,吹吹涼風,就能悠閒過一個下午呢。
雖然齁甜得像個炸彈,潘垚沒有浪費,還是嚼了嚼吞下,然後噸噸噸地喝了一大杯的菊花茶,這才緩了那股甜味兒。
“我不是給趙大哥開了小門,我是給大家都開了小門。”
潘垚和於大仙解釋,笑得自得。
小大仙的名頭可不是隻有趙來景才知道,龍舟下河,船頭貼一對公雞剪紙避五毒保平安,除此之外,公雞似鳳,貼著剪紙,隱隱應著鳥舟的稱號。
在古時,最早的龍舟是鳥舟,《穆天子傳》中提過,天子乘鳥舟,龍浮於大沼。
“大家都尋了過來,叫我幫忙,我自然是公平公正,一視同仁啦!”
“每條船上,我都剪了對公雞銜蜈蚣的剪紙貼上了!”
潘垚表示,自己不偏不倚,絕對沒有厚此薄彼,那剪紙是一樣樣的。
“頑皮!”於大仙曲指彈了個腦崩過去。
彆人下注,選個三五個即可,土土倒好,各個都壓了寶,甭管誰得了龍王,她都穩坐釣魚台。
……
既然趙來景得龍王憑的是實力,於大仙自然不再多說什麼。
今年的龍王是趙來景的金龍,這金龍是誰打的?芭蕉村的潘三金啊!端午還未過,大家就熱鬨的談著,明年村子裡要是有餘錢,也得上芭蕉村請潘三金大師傅打一條!
造船廠老板潘在龍聽了,歡喜得嘴角咧到耳朵邊,他重重拍了潘三金的肩膀,瞧他就像瞧著聚寶盆。
“潘哥,好好乾!回頭給你漲工資。”
“彆回頭啊,打鐵還趁熱,我看吶,擇日不如撞日,你今兒就給我把工資漲了吧。”
潘三金為人實在,不吃那畫紙的大餅。
潘在龍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連連拍潘三金的肩膀。
“好好好,是我三金哥,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潘在龍沉吟片刻,想著既然想要馬兒跑,自然得讓馬兒飽,他咬了下牙,忍著痛心,道。
“行,今兒高興,我也就大方一回,這個月就給你漲這個數!”
潘在龍在潘三金耳朵邊說了個數字。
潘三金勉勉強強,“成吧成吧,都是老熟人了,你說漲這麼點就漲這麼點吧,摳了點少了點,不過,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潘在龍:欸,真是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到底誰才有小氣的名頭?
“怎麼,老哥最近發財了?”他目光往下,落在潘三金手指頭上的大金戒子上。
嗬!戴大金戒子了,難怪瞧不上這一張大團結了!
“發財倒是談不上。”潘三金擺手,樂嗬嗬模樣。
閨女說了,他是當老太爺的命,這做龍舟嘛,那就跟富貴人家的大爺閒不住,愛種點糧食瓜果一樣。
為的不是錢,為的是那一種興趣愛好!
為的是自我價值的實現!
潘在龍聽了一通,比了個大拇哥的動作過去。
雖然不大明白,不過,這境界聽起來就不一樣。
……
熱熱鬨鬨的端午節過去了,江麵上還有零星的幾條船,這日,趙來景尋到潘垚,一臉興奮的告訴她,他們船隊要去打比賽了。
和端午時的龍王爭霸又不大一樣,這次是專業的龍舟競賽,私人組織的,打的是商業賽。
潘垚聽完後總結,“贏了有錢拿。”
“對!贏了有錢拿!”趙來景開心得不行。
商業賽不簡單,自己要養龍舟手,熱愛可以發光一時,不能發光一輩子。
畢竟,每個人後頭都有一個家庭要養。
這一回,趙來景是真的要做船主了,那可不是隻放放鞭炮就行了,得養龍舟手,組織他們訓練,製定作戰計劃……事情多又雜,前頭還得自掏腰包。
潘垚替他瞧了瞧財帛官。
還好還好,不是敗家子的麵相,是個老爸賊能賺錢,自己也能賺錢的富貴哥!
“去吧,好好乾!將咱們民俗文化發揚光大,與君共勉!”
一個是賽龍舟,一個是當地特色,都是民俗文化,沒毛病!
見潘垚捏著拳頭,笑眯眯地看著自己,趙來景心中升起豪情壯誌,他也捏著拳頭,和潘垚的小拳頭對碰了下。
“共勉!”
……
五月十五,晴空無雲,今日青龍金匱,六辰值日,是黃道吉日。
百無禁忌,諸事皆宜。
於大仙便是挑了今日搬家。
一大清早,潘三金和周愛紅便來幫忙,還有村子裡的其他村民。
鄉下地方便是這樣,一點風吹草動便能傳得人儘皆知,但這地方人情味兒也足,一家有什麼事,不用喊,大家夥兒便自覺的上門幫忙了。
最後一個箱子搬出了小廟,於大仙站在廟前的空地上,回頭看這一處小廟。
他的目光依戀地流轉過,朱紅的牆,八角景格心的木窗,歇山頂式的屋頂……
處處都是熟悉模樣。
就連牆麵浮雕上的黃泥,哪塊凸起多,那塊凹一些,不用摸不用瞧,他心裡都清晰。
潘垚瞧出老仙兒的惆悵,上前一步,拉著老仙兒的手往新宅子那處走去。
“師父,你想在院子裡種什麼樹?”
“要不要種點菜?我給你撒點絲瓜種子吧,插幾根竹竿,保準過幾天就爬了絲瓜藤,到時開的是黃花,大朵又好看,花凋謝了還能結絲瓜。”
“彆!”老仙兒被分了心神,顧不上惆悵,開始暢想自己心目中的小院子。
不種菜,他得種花!
海棠,山茶,梔子花……那圍牆不用竹條紮籬笆,他要種活的!
一叢叢梔子花枝葉翠綠,到夏日花開時,白色的花朵嵌在綠葉叢中,白花通透又素雅,隱隱有暗香飄來。
於大仙想了想,心情舒展,“美啊!”
潘垚偷笑,她就知道,彆瞧老仙兒年紀大,他可是有顆臭美的心呢。
飄香的院子潘垚也喜歡,不過,嘴巴上還要和老仙兒唱著反調。
“彆啊,絲瓜多好,清涼敗火,實惠著呢,有的吃又有的看!”
於大仙一拍潘垚腦袋,“小小年紀,就瞧著吃了。”
瞧見潘垚偷笑,老仙兒老胳膊老腿兒慢了下來,睨了小丫頭一眼。
這是消遣他呢。
“這不是瞧你心情不好麼,說話逗逗你。”潘垚拉著老仙兒來到新宅子前,回頭指著小廟方向,“喏,就這點路,彆舍不得啦,白天你還得去廟裡清修呢。”
新宅子離小廟沒有太遠,隻百來米的距離,經過潘垚這麼一說,於大仙心裡的惆悵去了大半。
大宅子舒服啊,以前小廟隻七.八平方米,哪哪都擠,現在這新房子,那是足足有七十五平方,這隻是證件上的麵積,小院子還不算。
房子寬了,心情也跟著寬敞。
於大仙在二樓還給潘垚留了個大房間,窗戶邊擱了張大書桌,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暖暖地淌了一片在桌麵上。
喬遷宴時,周愛紅煮了幾碗,有魚有肉有菜,一家人熱鬨地吃個便飯。
於大仙分了大家夥兒禮餅,有麵又派頭,誰不道一句於大仙今非昔比,這日子是越過越舒暢了。
他還請了自己的便宜師弟張天師。
張禮鶴也給麵子,從A市坐了車,換了輪渡,一路顛簸過來,末了,他得了於大仙單獨敬的一杯三白酒。
“師弟!”
“師兄!”
“好,乾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