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趙大飛和猴子叫得淒慘無比, 伴隨其中,還有倒抽氣的嘶哈聲。
潘垚拎著小人串的動作一頓,探頭多瞧了幾下。
入目是最下頭那兩個小人, 他們較之其他人更為紅彤彤的皮膚。
潘垚恍然了。
對哦, 趙大飛和猴子被小汪燒了一層皮去, 這下油鍋, 對這兩家夥來講,甭管油鍋是滾油還是溫水,沾在皮上, 那都是酷刑。
她都給忘記了。
潘垚皺巴了下臉。
良心, 有一點點痛。
不過, 這點痛算什麼?不要緊!她還能承受!
“咳, ”潘垚清了清嗓子,聲音放沉,將小人串繼續往油鍋裡擱了擱。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油鍋像是入了一粒水花,油花沸騰, 咕嚕嚕又刺啦啦地冒著綿密的大泡。
“瞧清楚了沒?這都你派出去燒街的, 要還不老實交代了你姐夫的地址,再將你們做的惡事交代, 你也是這個下場。”
丁勝利震驚著眼睛, 腳步往後退了一步。
“啪!”他重重地摔了自己一巴掌, 末了,手撫著那立馬浮起巴掌印的臉頰, 怔楞發傻了。
丁勝利不禁喃喃自語。
“不是夢,會痛,我不是在做噩夢。”
既然不是在做噩夢, 那這又是什麼?
丁勝利看著屋裡憑空的油鍋,一個個變成小人樣的小弟,隻見他們個個手串腳,腳串手,一長串的被擱到滾油中,下鍋油炸,提起,再下鍋……哀嚎不停,層起彼伏。
“救命,救命啊——”
“勝利哥,救救我,勝利哥——”
“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勝利哥救我。”
除了趙大飛和猴子,其它人叫得也淒慘大聲。
倒不是疼的,這會兒,他們都沒察覺到,燙著自己的油鍋雖然刺啦刺啦的響,卻一點也不燙。
被人變小,手腳被捆紮在一起,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命運被他人左右,而他們隻能絕望地哭嚎,生死身家係在他人身上。
這種感覺——
真是糟糕透了!
這一刻,他們的麵容和被他們燒了房子,望著火光,在遠處的街道上跪下,絕望又無助哭嚎的臉重合。
抑或是引著沾賭、沾賭,最後抖著手,閉上眼睛囫圇簽字,最後筆一丟,癱坐在地的影子重合。
不論是絕望,還是悔不當初,油鍋裡的小人串中都有。
丁勝利踉蹌地往後退,摔在了西洋凳上,和凳子一起摔到了地上,他的目光盯著那團瞧不到麵容的光亮,驚恐又慌張。
這是什麼?
下、下油鍋?
……報應!
這是報應啊!
“鬼差饒命,鬼差饒命。”丁勝利翻了個身,連連叩頭祈命,“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不消片刻,潘垚得了方姓大老板的住宅地址。
“方在坤。”潘垚重複了一聲。
“對對,是我表姐夫。”丁勝利滿頭的冷汗,跪著,眼睛瞧著地板,不敢多看那鐵鍋,身子抖個不停。
“鬼差大人,讓我將功折罪,我是他小舅子,是他自己人,我知道的事情多,作證,我能作證。”
丁勝利絞儘腦汁地想著自己的用處,爭取寬大處理,就怕自己也被下了油鍋。
潘垚沒有表態,將一長串明顯泡得臉蛋白皙又暈紅的小人串提拉起來,打開腰間的素荷包,一股腦地丟了進去。
可不敢再泡了,手指頭都要泡出褶子了。
趙大飛和猴子被折騰得不輕,怕出了人命,靈炁漾過,稍稍給治了治。
潘垚:哼,真是占她大便宜了!
視線一轉,潘垚目光落在丁勝利身上。
丁勝利驚恐搖頭,不不——不!
一道符光襲過,丁勝利隻覺得一切在放大,天旋地轉,下一刻,周圍一片的漆黑,他腳踩在地上綿軟不平。
那是荷包裡的世界。
……
“好了,再抓一個大老板,這事就大功告成了。”潘垚紮了紮荷包,重新掛回腰間。
大鐵鍋也不能丟,這可是她今晚花了三張大團結買的,寶貝著呢。
裡頭的水倒了,刷上兩遍,確定乾淨了,這才手拂過,收到了芥子空間。
……
很快,虛空處又有馬蹄聲,隻見四蹄犇犇,鬃毛飛揚,隻馬尾巴處是微微下垂的。
馬背上,一身白裙的小姑娘拉著韁繩,烏發紮了一條辮子,隨著馬兒跳躍奔馳,白色的衣袍迎風獵獵。
風吹拂過她鬢角的碎發,天邊有一道魚肚白,晨光由遠及近,徐徐鋪開,最後落在那身白裙上。
隻見她眉眼發梢間有一層淡淡的金。
極耀眼。
……
“你是方在坤?”
“誰?”不愧是走東闖北,風裡雨裡走過,心狠手辣做大老板的,聽到屋子裡多了道聲音,本就睡得不沉的方在坤睜眼。
如鷹似虎,銳利凶悍。
一邊喝問,另一邊,他手邊的動作也不慢,緊著就向枕頭底下探去。
“出來!”
潘垚瞧了瞧。
嗬!
好家夥,居然還有手、槍!
也是,現在還沒有進行全麵又嚴格的禁槍,本就遊走在灰暗地帶,養著好一些打手,燒街、涉賭、涉黃……啥壞事都乾,手中有一把槍,好像也沒什麼好驚奇的。
潘垚數落自己少見多怪,還是見識太少!
人這大老板,他可是瞧著壽衣都想穿的貪心鬼呢!
……
方在坤赤腳踩在地上,手持槍支,目光如鷹地警戒著四周。
不是錯覺。
他方才分明聽到有人說話了。
倏忽的,方在坤的目光不經意地瞄過手中的槍,瞳孔緊縮。
不知什麼時候,也不知是何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這槍的槍口,它竟然扭了個方向,這會兒正指著自己。
“怎、怎麼會?”
饒是和生死擦肩過數次的方在坤,他的手都控製不住地抖了抖,拿不穩這變了形的槍支。
“這槍、這槍怎麼變形了?”
“不單單是槍變形了,接著啊,你也得變形呢。”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還帶著笑意,細聽,裡頭還帶著幾分促狹。
誰——
聲音還沒從喉嚨裡出來,方在坤見到了一道光,接著,他的脖子好似被什麼掐起,天旋地轉,落入了大張口的黑暗中。
耳朵邊是哭嚎哀叫聲,個個都是男子,扯著嗓子破音像鴨子。
“救命啊,救命啊——”丁勝利哭叫,拚命地去拍不平又綿軟的地麵,“放我出去,我什麼都說了,放我出去——”
“勝利?”方在坤皺眉,“是勝利?”
丁勝利僵了一下,“姐、姐夫?”
方在坤積威甚重,丁勝利都結巴了。
聽到這一聲姐夫,其他哀嚎慘叫的幾個男子也俱是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