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夜長夢多,今夜,大權的夢一場終了,還未醒來,緊著就又換了一場。
而且,這一次的夢還格外的不同,頗有幾分怪誕詭奇。
……
吉時到,喜炮響。
“來了來了,新娘子接回來了!”
“我瞧瞧,我瞧瞧……喲!俊俏著咧!”
“好看,好看!新娘子好看!”
小孩子也不吝嗇誇讚,一邊喊著好看,一邊還拍手,嘻嘻哈哈的結伴,迎著接親隊伍就要跑去,準備搶喜糖揣兜裡,回頭慢慢吃。
莊家大門熱熱鬨鬨,冬風獵獵,卻也擋不住大家夥兒的熱情。
這會兒,或老或少的鄉親們,個個探著頭外頭瞧,待瞧到那接親回來的三輪車和自行車,每個都笑得不行,嘴裡說著吉祥喜慶話。
有機靈的,事先就受了莊誌安的委托,瞧到迎親喜隊時,當即就拿事先準備的香條將鞭炮點燃。
一瞬間,這兒炮竹連天地響,空氣裡都是硫磺的煙氣,熱熱鬨鬨的。
“這鞭炮—— 誌安大手筆啊。”
“要我討這樣好看的媳婦,我也大手筆!媽,你彆給我相看媳婦了,我要和誌安哥一樣,自己給自己找媳婦!”
“好好好!你自己找媳婦,我瞅著你,看你到時能找回個什麼樣的!嗤…也不瞅瞅自己什麼樣,誌安又什麼樣!”
“……我怎麼了我,我好著呢!就你眼裡瞧不到我的好!”
話趕著話,一對母子還鬨起了口角。
“好了好了,誌安結婚呢,你倆要吵,回頭回家慢慢吵。”
勸的人看著這對母子相互彆過頭哼氣,還無奈地搖了搖頭。
千人千麵,這母子之間的情誼,那也是各不相同。
……
“迎新娘來迎新娘,我看新娘好容裝,一步桃花開,二步李花開,三步蓮子結,四步永結同心結。”①
“好!”
潘垚跟著人群拍手,就見喜娘畫著喜慶的妝容,鞭炮的硫磺煙氣還未褪去,她走在新娘子旁邊,眉飛色舞,嗓門大大地說著吉祥話。
周圍的賓客都捧場,喜娘每每喊一句,大家就更熱情地喊一聲好。
聲音如排山倒海。
喜娘不甘示弱,下一句吉祥話說得更動聽,也更大聲了。
莊家熱熱鬨鬨的。
潘垚瞧著人群中間的丁玉如。
新娘子今天極美,穿一身紅色的毛呢大衣,裁剪適宜,在大家都穿著厚襖子的冬日裡,她尤其的亮眼。
頭上還戴紅色的塑料花,還有亮晶晶的碎片。
她帶著淺淺的笑意,麵有些羞澀,旁邊,莊誌安笑得咧著大白牙,那模樣生動地描述了一句話,開心得像個大傻子!
潘垚偷偷笑了笑,趕緊將掛在脖子的相機拿起。
快門一陣按,接連有“哢擦”的聲音響起。
她將這熱鬨喜慶的一幕拍了下來。
……
新郎領著新娘子去堂屋,那兒也掛了紅棉布紮的大花,這是要拜天地見高堂。
新娘子敬杯茶認認親,還有紅包拿。
堂屋見禮,那兒圍了好一些的人,喜娘嘴巧,吉祥話說了那句還有這句,句句不同,喜慶又詼諧,逗得大家大聲喝彩。
潘垚瞧到了,原先隻想隨個五塊的,被喜娘巧嘴一通說,吉祥話奉承又誇讚,把嬸嬸阿婆說得像一朵花,叔伯賽潘安。
這不,人開心了,手頭就大方,紅包頓時翻了一番,闊氣的給了張大團結。
潘垚咋舌,瞅著喜娘欽佩不已。
乖乖,回頭姐夫得給人包個大紅包!
不包都對不住這張巧嘴呢。
拍了好些張見禮的照片,這一處人多,空氣悶得很,瞅著流程都差不多,唯一變化的,就是給錢的長輩麵孔不同。
潘垚待不住了,往外頭擠去。
她一路走,一路拍。
沒什麼特定的素材,翻炒冒煙的大鐵鍋,蒸籠裡擱著的雪蛤乾燉排骨,莊家牽起的燈串,偷懶抽一根煙的大師傅……
想了想,一道靈炁朝照相機湧去,再按快門,遠遠的,潘垚將莊家屋宅這處的【囍】字定格。
如霧似嵐,陽氣上升,陰氣下沉,相互交織纏繞,彙成雙喜一字。
紅光耀耀,吉祥又如意。
……
莊誌安這一處很熱鬨,笑聲不斷,沿著將軍巷再往下走幾步,到另一處莊家,隻見院子的大鐵門前同樣貼著一對喜聯,這兒卻冷清得很。
許麗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從吉時前等到吉時過,卻沒有等到今日說好要挪花的大權。
“怎麼還不來?”莊東福也詫異,探著頭瞧了好一會兒,還走出大門去街口瞧了瞧。
沒人,大權家沒來人。
“也不要緊,”見許麗雲臉色不好看,莊東福寬慰他媽媽,“左右這六百六十六咱們是拿了,挪不挪花,那是大權叔的事。”
不虧,怎麼瞧都不是他們家吃虧。
知道個什麼!
許麗雲瞪了莊東福一眼。
“不行,我得去問問。”
許麗雲坐不住了,回屋牽了自行車,就想上大權家問問。
旁邊,莊東福瞧著這自行車,再瞅瞅這呼呼刮風的天氣,縮了縮脖子,腳步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他半聲也不敢吭,就怕他老媽使喚了他,叫他跑這個腿。
要他說啊,這急啥,明顯就不是他們家該急的事兒!錢都揣口袋了!
上趕著做啥,鹹吃蘿卜淡操心的。
你!
許麗雲瞧到莊東福的那一下後退,知兒莫過母,養他十八載,就是他撅個屁股,她都知道這孩子是要屙屎還是放屁。
當下,她心中就是一寒。
突然的,許麗雲心裡有些悔,再回頭看身後那鬱鬱蔥蔥,隨風而搖的山茶,那張染了歲月痕跡,卻依舊能瞧出幾分姣好麵容的臉上出現了分遲疑和懊悔。
當初,她是不是行了個昏招?
彆人家的孩子…當真養不熟?
許麗雲目光定定地看著莊東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