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 203 章(1 / 2)

是啊, 為何如此彎彎繞繞。

玉鏡府君沉默了片刻,耳邊猶有有度真君似顛又諷的笑聲。

……

“讖言!”

“有了如此一句讖言,還是賒刀一族最具天賦的雲字輩耗費修為和心力所卜, 師父怎能錯過?”

有度真君瞥了潘垚一眼,隻見他長發狼狽垂墜,枷鎖扣著手不能動,卻不以為意。

他伸長了脖子往前一探, 大拇指支棱起, 一擦唇邊的一道血絲。

末了, 勾一道笑意, 有幾分不懷好意, 也有幾分瞧熱鬨。

他像是想通了久遠時代的一些事, 漆黑如深井又滿懷算計的眼裡是滿滿的幸災樂禍。

好好!隻因自己多看了這小姑娘一眼, 有些許盤算,竟惹得向來溫和的師弟起了怒意!

方才那一場鬥法, 真是招招斃命,刀刀見血,不留一分情誼。

“鈺靈師妹——”

“哈哈哈!”

靈炁化聲為線,聲音直接入耳,擾攪得人腦殼悶疼。

有度真君的笑聲裡, 滿滿的都是惡意。

笑罷,他停了笑聲, 喚著玉鏡府君的聲音低了幾分, 可以說是有幾分柔和。

“予安師弟, 你可記得,雖說是清修之人,咱們師父卻藏了個寶貝的閨女兒, 他待她如珠似寶,隻恨不得將天下所有的奇珍異寶都捧到她麵前,隻為她無憂無慮,自在肆意。”

七星宮不戒女色,隻是,清修之人為尋仙途,最好斷紅塵,遠因果。

有度真君為求長生幾欲瘋魔,已成執念,自然將師父有閨女兒這一件事瞧不慣。

恨鐵不成鋼,恨鐵不成鋼!

師父資質卓越,卻紅塵俗事纏身。

上天是如此的不公,他如此渴求長生,天卻不予他,而師父,天予他資質出眾,他卻不珍惜,身陷紅塵之中而勘破不透親緣羈絆。

“幾多籌謀,為的是什麼,自然是為了鈺靈能夠仙途平坦。”

有什麼珍寶能比上長生?

如今看來,偃骨,那是一個父親,一個修行之人能為至親尋的最好、最重的一份禮。

“哈哈哈!如此看來,我是輸了,可是,師弟你也沒有贏——”

“錯不了錯不了…你身邊這丫頭,她當是鈺靈師妹的轉世!”

濃霧起,天上有了浮雲陣陣,有度真君的身影化作千軍萬馬中拖拽的一條細點。

隻見鎖鏈拉長,在清冷的天畔留下一道細長的雲炁。

就像徐蒔樹從香江回來時,飛機在藍天中拉下的那條白線。

來時匆匆,走時亦匆匆。

……

飄雪忽忽而下,周圍很安靜,隻有雪落的聲音,很輕,也很柔和。

白雪落在樹梢處,積蓄得多了一下,冬風拂過,落下時的動靜才大了一些,發出簌簌的一聲響。

玉鏡府君看去。

隻見雪落下的時候,聲音突兀,嚇了潘垚一跳。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還有些發懵的小姑娘驚跳了下,她瞪圓了眼睛,抬頭看來,還有幾分踏不到實處的愣神。

不遠處,樹梢頭的一隻蓬鬆尾羽鬆鼠,也瞪圓了那黑而圓的眼睛。

冬日少食,大尾的鬆鼠都餓得瘦了許多,巴掌大的臉蛋,兩頰邊的腮幫子都瘦削了些,這樣一來,反襯得眼睛愈發的發亮。

和這難得一見雪景的長尾鬆鼠一樣,小姑娘的眼睛眨巴了幾下,黑黝黝的,可憐巴巴的,有幾分委屈的可愛。

“府君——”潘垚鼻頭一酸澀,隻覺得自己的眼睛要冒大水了。

“這麼說,我前世就是那什麼…你師父的閨女兒了?”

“不是!”玉鏡府君輕咳一聲,一本正經,說得也肯定,“你前世也是潘垚。”

潘垚眼睛一亮,隨即想到了什麼,轉而又黯淡了去。

隻聽“啪的”一聲,潘垚的手拍開了玉鏡府君的手,垂墜的雷雲紋跟著一動,小姑娘背過了身,聲音悶悶沉沉的,像被那冰雪的寒氣凍住了一般。

鼻子不通氣,悶悶堵堵,有幾分委屈,有幾分懊惱,還有幾分惶惶然。

“又捉弄我,我前世確實也叫潘垚,可是——”

潘垚想著有度真君話裡的意思,回頭再瞧玉鏡府君。

“嗖的”一下,就像被燙到了一樣,這下是連眼神都不敢和玉鏡府君對上了,就怕瞅著裡頭的一分厭煩。

剜骨之痛,藏魂三器的惡,還有身為殘魂時,遊離人世千年的孤寂……她隻見過這冰山的一角,便知其中的嚴寒殘酷。

而這痛,又是身邊尤為親近,且不設防之人帶來。

旁人瞧了聽了,尚且不忍,更遑論是這遭受切身之痛的事主。

府君…他該是多難受啊。

倘若,倘若她的前前世,當然,時間隔了這般久,也許是前前前前…世,倘若她真是府君師父的閨女兒,那喚做鈺靈的姑娘,府君的師父之所以如此袖手旁觀,推波助瀾,更甚至有度真君對府君起了歹心,也是由他們師父引出……

那麼,那一場陰謀詭計的歹毒,她就是源頭,是惡的伊始了。

這樣一想,以後在府君麵前,她該如何自處啊。

一想到這裡,潘垚心裡就煩悶內疚得厲害。

她不敢瞧玉鏡府君,低著頭踢了個石頭。

小石子咕嚕嚕滾過覆蓋了薄薄白雪的草地,雪渣簌簌落下,綠茵茵的青草狼狽地搖了搖。

落了雪,上頭混了些許泥土,瞧過去有些臟兮兮的。

玉鏡府君低頭看去,見到的便是這樣可憐兮兮的小姑娘,發絲亂翹,眼睛不安的眨著,長睫毛簌簌而動,整個人就像地上這小草一樣。

無精打采,又灰撲撲的。

玉鏡府君正想說什麼。

“嗷——痛!”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不,踢了幾個小石頭,心神又沒在上頭,一個不留神,潘垚踢到了個大石頭。

十指連心,這是鑽心的疼。

當即,潘垚齜牙,彎腰跳腳了。

風吹著小草,簌簌抖抖,應和著跳腳的潘垚,倒是頗為應景。

玉鏡府君:……

“疼了沒有?”

一道靈炁漾過,緩了疼痛。

拉著潘垚重新坐回大石頭,玉鏡府君都頗為無奈了。

他早便知了,要是說了此事,以潘垚的心性,定然是將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你呀,我還什麼都未說呢,你倒是把自己折騰得傷著了。”

玉鏡府君也有些懊悔。

該忍住的,便是小丫頭纏著鬨騰著,也該將這事藏住。

隻是——

他說不來謊,更不想對潘垚說謊。

雷雲紋的寬袍垂墜,拂過地上那落了雪的青草,清正的月華氤氳,小草上的泥點子被拂去。

寒風之中,它們冒著頭,精精神神。

“好了,否極泰來,我這不是都沒事了嗎?”玉鏡府君寬慰道,“彆想太多,在我眼中,潘垚一直都是潘土土。”

想了想,玉鏡府君又逗道,“要不,就是潘盤盤?”

一堆的盤,潘垚聽了都忍不住一笑。

她抬起頭,一眼就撞進玉鏡府君的眼。

隻見那雙眼睛如往常一般,帶著幾分笑意,像天畔的那一輪明月,沒有怨,沒有恨,便是連厭棄都未有。

“走吧,天冷了,再不回去真該生病了。”寬袖一拂,此處的火苗熄了熄,似是眷念最後的溫度,半空中飛舞的火星子朝天席卷而去。

火星子滅去,這一處的光亮便隻餘石頭上的那盞龍形燈,玉鏡府君替潘垚將燈提起,回頭招呼道,“走吧。”

潘垚還想再說什麼,似是知道她要說什麼,就聽他又道。

“戌時已過,亥時將至,再不回家,你爸媽該著急了。”

對哦,夜深了,該回家了!

潘垚一聽,立馬便起了身。

出門時還是傍晚時分,這會兒,天色都這樣昏暗,雖然她出門前有和爸媽喊了一聲,但是,做爸媽的都操心小孩,瞧著自己這般遲還未歸家,心裡該擔心了。

潘垚不想讓潘三金和周愛紅多操心。

……

玉鏡府君提著燈,牽著潘垚往山下走。

冬風徐來,寬袖盈風。

一路往前,周圍的山景在往後,抬腳往前時,潘垚的眉頭微蹙著,還在揪著心。

“我知道,有度真君那人蔫壞著呢,說不定是賊心不死,在行挑撥之事。”

“可是——”她有些吞吐,心裡惴惴了下,還是直麵問題所在。

“不還有一句話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要是他說的是真的,那該怎麼辦?”

“我就成害府君的人了!”可怕,真可怕!竟然還有前世的罪過!

可見人真不能做壞事,她哪裡想過,有朝一日,她還要操心自己千年前做沒做過壞事。

真是太操心了!

潘垚突發奇想,“府君,你記得你師妹生得什麼樣子嗎?你好好想想看,她和我生得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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