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柔接過顧超給的清單逐一看過去,不時對照電腦裡或者桌上已經歸整好的那些票據複印件多看幾眼。不得不說，這些學生除了順從聽話以外，腦子其實也是清醒的。
顧超在旁邊站著，見到秦千柔有停頓的地方便主動解釋：“一開始他讓我們去找發、票的時候,金額要求還不大,所以我們基本都用餐飲類或是交通類的發、票來交差。”
電腦裡的文件是按照日期排序的，那些複印掃描件被按照得來的時間歸類。秦千柔點開幾個看了一下,和顧超說的一致。
“後來見我們完成的不錯,嘴巴也嚴,漸漸地就讓我們去找更大麵額的。再後來,他要的越來越頻繁，金額要求也更高。弄得我們實在沒辦法,隻能讓身邊的朋友親戚一起找。”
顧超回憶起往事，仍是一臉苦澀。
李梓華也插話道：“而且我們要是沒能按時交上去，他就會發脾氣，假公濟私把我們的報告打回去,非要讓我們重新寫。明明那些實驗數據沒問題,他偏要挑刺。發展到後來,幾乎沒人敢對他說不。”
秦千柔皺眉,這麼霸道？
李梓華側過身指了指一直在默默整理的丁頌，說：“阿頌脾氣最軟,苦差事經常第一個丟給他。要不是他家裡還有點關係，估計早被退回去了。”
“他這麼霸道，你們從沒向校方反映過情況，而且還那麼順從？”
這的確超出秦千柔的預料，也感慨他們的忍受能力。
顧超默了一下，主動把責任攬到身上：“是我的錯。他們早就想去鬨了,是我攔住不讓的。我總覺得導師之所以不滿意，是因為學生不夠努力。後來才發現，原來是我自己在逃避，不停給他找借口。”
秦千柔不再問下去，看得出這些學生飽受折磨。
偷偷留下這些東西，看來也是早有準備，就等著某天魚死網破的。
“把這些都交給我吧，剩下的我來處理。”
秦千柔大致看完，心裡有數。這些證據還不足以正麵扳倒賀焯，但有了這些，她可以切入的線索就多了起來。
他們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交到秦千柔手上，興奮之餘仍不免擔心：“秦記者，這件事會不會連累到你？畢竟賀焯的名氣那麼大，地位也高。他要是知道了，怕是要對付你。”
沈沂秋一直在旁邊陪著秦千柔，聽到這話也難掩憂色。她的確是擔心賀焯會對秦千柔動手，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卑鄙起來可比流、氓無恥多了。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會小心的。”
秦千柔把這些善意的關心全部收下，離開前再次叮囑，讓他們保持如常狀態就行，不要被賀焯察覺。
離開賓館，沈沂秋忍不住了：“你真是一點都不擔心？”
秦千柔揮了揮手裡的檔案袋，輕聲說：“現在不是賀焯更應該擔心嗎？”
沈沂秋見她如此淡定，反倒是自己過於緊張了。她不好意思地抓抓臉頰，假裝不經意地左右看了一眼，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在意。
“這件事我們慢慢來，不會有太大危險的，彆擔心。”
沈沂秋驚奇地轉過頭，秦千柔這算是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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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些東西，加上沈沂秋前世獲知的信息，賀焯名下幾家在明處的公司都被秦千柔打包發給了黎婉。
“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在利用發、票套取科研資金，數目應該不小。”
秦千柔給黎婉打電話的時候，大致說明了這邊的情況。對方認真接受任務後，掛斷前輕笑：“千柔你可真行，回一趟海城還能查到這麼個大新聞，回來後組長又要給你發獎金了。”
“黎婉，你確定組長會這樣做？”
黎婉捂嘴笑，生怕太明顯惹惱秦千柔。
“你放心，要是她不肯，我一定會對她施加壓力的。”
秦千柔懶理打趣，一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又在滑動鼠標繼續看資料。
黎婉磨磨蹭蹭地不肯掛電話，好半天才主動問：“你這次回家，沒遇到麻煩吧？”
她指的麻煩，當然是秦千柔家裡的事。
“沒事，就是遇到了我媽還有我舅舅。”
“這還叫沒事？”
“真的沒事，隻是偶遇。你儘快幫我查清楚賀焯名下所有公司的信息，我怕他有所察覺，毀滅證據。”
打發了黎婉，秦千柔的視線越過電腦，看見坐在沙發上沉思的沈沂秋。秦千柔總覺得從昨晚開始她的情緒就不太對，好像有什麼心事，但她似乎並無立場打探，就沒細問。
沈沂秋回過神來，發現秦千柔在看她。她一怔，爾後開口：“我仔細想了一下，賀焯套取那麼大筆資金，肯定不會全都落到自己口袋。肯定有人在幫他處理這些錢，而且他除了科研資金，還有其他的事。”
“資金流向等黎婉把他名下公司都查出來後就會明了。至於你說的其他事，是指什麼？”
沈沂秋吸了口氣，抬眸對上秦千柔的視線。
“關於科研專利，他手裡握著一些，合作夥伴手裡也有一些。他如此貪婪，不可能無動於衷。”
一想到前世被騙走的那些專利，都是父親嘔心瀝血的成果，沈沂秋就恨透了賀焯。
“這方麵沒那麼好查，除非他的交易對象出現，否則單方麵追蹤，很難確定。”
沈沂秋悶悶點頭，她正是在煩這個。
前世她知道的太遲了，等她發現一切不過是個騙局的時候，賀焯已經把那些專利出手了。沈沂秋除了憤恨和痛心懊悔之外，根本無從追查到底被誰真正買走了。
那些明麵上拿走專利的，大部分都是公益組織，又或是社會名譽良好的企業。然而她偷聽過賀焯打電話，知道那些不過隻是中轉站罷了。
秦千柔回憶起賀焯的資料：“他研究的範圍大部分都屬於基礎領域，成果運用不多。他手裡的專利，獲利空間有限。”
“所以才會覬覦彆人的！”
沈沂秋咬牙，想到她爸爸為了做實驗，常常熬通宵。可是爸爸從沒想過靠這些發財，隻希望能造福社會。
“沈沂秋，賀焯覬覦的，是你爸爸擁有的那些？”
秦千柔看到她這邊反應，再猜不出原因是不可能的。
“是。我記得，以前他們每次和爸媽見麵，聊著聊著總會繞到這上麵去，但爸爸不願多談。後來我聽爸爸私下跟我媽說，以後儘量少和他們說專利的事。”
又是利益問題，看來無論在什麼領域，利益都是繞不開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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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焯試探了顧超幾次，他也大方承認是因為畢業問題有情緒，和女友的分歧也是因為今後在哪裡生活所致。如此坦誠，反倒讓賀焯放下心來。
年輕人被愛情衝昏頭腦的事在校園裡很常見，賀焯暫時收斂了對學生的壓榨。除了顧超他們之外，其他人都覺得導師良心發現了，還暗戳戳祈禱以後能有好日子。
賀焯這兩天很煩躁，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多方安排。現在就等著各方的反饋，來製定下一步計劃。
薑瑗把近期的工作計劃調整了一下，以便騰出更多時間來幫賀焯。
“老賀，你說她們還不回蒙城，是不是真盯上咱們了？”
賀焯坐在書房，手裡夾著煙。
“吃飯的時候，我看那個秦記者年紀不大，但挺穩。試探了幾下也沒太大反應，我就知道這個女人不好對付。”賀焯吸了一口煙，心情並不好。
“你說她會不會真有後台？在蒙城查了那麼多新聞也沒人敢動她，是不是替人出麵？”
薑瑗的這個猜測倒也有可能，如果她真有後台，那就更麻煩。
“先等查她的人給了確定消息再說。不管她有沒有後台，我不能讓她查到我頭上來。現在那邊催得緊，要是再讓她橫插一腳，我們這兩年的辛苦都得白費！”
薑瑗也在想辦法，沈沂秋那邊明顯是無法再靠近了。能一起吃頓飯好似極限，又有秦千柔在她身邊，薑瑗也不敢逼得太多。
“老賀，會不會是我們太敏感了？可能小秋很久沒回來，想要多待幾天也說不定。而且你那個學生的女朋友不也還沒回去，也許她們打算一起走？”
賀焯對於學生們的情感生活絲毫不關心，心也不像薑瑗那麼細。聽她這麼分析，也琢磨起來，仿佛是有那麼丁點兒可能。
然而邵齊東卻突然打電話過來，薑瑗剛接起來，就聽到那頭一陣吼聲。
“我說你們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吃飽了沒事乾去查秦千柔？”
書房裡很安靜，電話那頭的聲音又很大，薑瑗跟賀焯迅速交換了眼神。
薑瑗已經很久沒被人這樣吼過，但邵齊東不會無緣無故來電，她隻好耐著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