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1 / 2)

跟賀焯的見麵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大部分時候都是賀焯黯然敘述,秦千柔安靜傾聽。她沒有做出專訪的樣子,也不曾拿出紙筆做記錄, 但賀焯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帶給她極大震撼。

“你們利用國家給予的資源和資金支持, 做這種卑鄙的交易, 真是對科研最大的侮辱。”秦千柔努力保持克製, 終究還是忍不住動怒。

這不僅僅是簡單犯罪, 更是在賣、國!

“我明白,可是我受不了巨大的利益誘惑。”賀焯長時間垂著的眼眸有氣無力抬了兩下, “你知道常年待在實驗室裡做了無數次試驗, 但是一堆數據跟成果無人問津的悲哀嗎?有多少人為此轉行,又有多少人工作十幾年至今買不起房?”

“但這不是你們賤賣科研成果的理由。”

行業之間的待遇差彆逐漸擴大,的確是突顯的矛盾。然而, 做人始終需要基本的底線。沒有錢, 不能成為做壞事的理由。

“到了這一步,我也不想為自己辯解,其實每一次交易我內心也是煎熬的。不管你們信不信,我自己並不好受。但我不做, 彆人也會做。結果我辛苦奮鬥幾十年,成果、榮譽、職稱還有金錢,全都要拱手讓人。你說這難道就是公平?”

秦千柔不願多談, 今天她來的目的並非做心理疏導的。

賀焯走上歧途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但與她無關,她對此並不感興趣。

“我告訴你這些, 是希望你能報道出來。”

“報道?你不怕那些人報複你?”

“我早就逃不了了,原以為在裡麵會安全一些,結果還是我天真了。”

秦千柔蹙眉, 像是在思考是否答應這個要求。

賀焯嘴角苦意泛濫,語氣帶著哀求的顫抖:“我知道你是正直的人,彆人不敢報道的內容你敢,所以我才會請你幫忙。而且,你也不會願意見到那些人繼續作惡,畢竟損失的是國家的財富。”

“即使要報道,我也不能隻憑你一番話就隨意宣傳。我必須為我對公眾說的每一個字負責任,所以我需要時間,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賀焯並沒有失望,秦千柔是個好記者。

她大概是他在生命即將走到儘頭時見到的最後一縷曙光。

“那是自然,我也不會讓你白跑一趟。我保留了一份這些交易的副本,存在海外某家銀行的保險箱裡。如何取出,薑瑗知道。”

秦千柔沒想到,他竟會把這事輕易告訴她。

但她內心並不欣喜,甚至有淡淡悲哀。

若非窮途末路,賀焯又怎會對一個隻見了幾次麵的陌生人交托這樣的秘密。他自始至終都守著這個秘密,現在卻坦白說了出來,意味著他也清楚自己的情況。

“我隻能說儘量,但我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幫到她。”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現在誰都指望不上。請李律師去約你,其實也隻是碰碰運氣。我找過幾個人,沒有人肯來,有些甚至連律師電話都拉黑了。”

賀焯悲哀笑起來,他這一生,何其風光,又何其悲涼。

秦千柔準備離開,賀焯突然叫住她。

賀焯用極低的聲音說:“如果我死了,無論是哪種死亡原因,請一定幫幫薑瑗。”

**

回到酒店,秦千柔還沉浸在跟賀焯的見麵中。沈沂秋給她發了兩條消息,她沒來得及回複。

等到住在隔壁的同事來敲門叫她一起去餐廳,她才回過神來,已經晚上了。

她讓同事先去,給沈沂秋發了通話請求。

電話很快被接起,喜悅又令人想念的聲音傳來過來,讓秦千柔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

“姐姐,你吃晚飯了嗎?”

“還沒,正準備去餐廳。”

“哦,那要多吃點,不能光顧著工作就將就。”

秦千柔漸漸習慣了沈沂秋在生活細節上對她的嘮叨,還有那總是於細微處流露的在意。

她勾了勾唇,柔聲說:“我不會虧待自己的。你呢,在做什麼?”

“我啊?吃完飯了,在寫作業。我們有一份大作業,下周要交,占總分的25%呢。”

“下周才交,你可以留著周末慢慢寫。”秦千柔本意還是不舍得沈沂秋平時熬夜。

電話那頭的聲音忽然小了許多,秦千柔以為是網差,剛要重撥就聽到沈沂秋細聲說:“周末我想去看你。”

微微一怔,隨後了然。

她也想她,秦千柔很能理解沈沂秋的感受。

“不是剛見過,怎麼這麼快又要見麵了?”

“才不是呢!一如不見如隔三秋,我們都分開幾天了,好多個秋了呢。”

秦千柔忍笑,今天是周四,她們分開了三天。

“不過這周末不行,改一下時間吧。”

沈沂秋大失所望,本來還準備給姐姐一個驚喜的。現在看來,周末真隻能在家寫作業了。

“我這周隻有一天的假期,而且我有一份緊急的工作需要處理。”

秦千柔想了想,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她賀焯的事。沈沂秋現在的狀態很不錯,她不願意這孩子再被牽扯到這些亂糟糟的事情裡。

況且,賀焯說的那些,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她還需要去驗證。哪怕賀焯聲稱自己是他最後的希望,她也不覺得一個虛偽至極的人會幡然醒悟得那麼徹底。

請她去見麵,以這些信息作為交換,無非就是想利用她的公眾影響力和個人能力,替他保護薑瑗。隻有吸引了社會關注,薑瑗才能真正安全。

說到底,不過是場利用。

秦千柔懶得計較賀焯的算計,她在意的是他說的這些事。如果是真的,那麼她很有必要及時上報,並且儘快將真相公布。不能再讓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浪費國家資源,背地裡卻賺著黑心錢。

“不高興了?”等不到沈沂秋答話,秦千柔心頭又放軟了些嗎,聲音便隨著心意也軟了下來。

“沒有,隻是有點難過。想到又要再隔好幾個秋,才能見到你……”

“嗬嗬……”秦千柔輕笑起來,聲聲入耳,字字撓心。

沈沂秋心頭癢癢的,恨不能把姐姐抱在懷裡。

真想念她的氣息,想念抱著她的感覺,也想念她柔軟微涼的唇。

沈沂秋紅了耳根,卻不敢讓秦千柔知道她的小心思。

“不過沒關係,我願意等的。”

一語雙關,秦千柔知道沈沂秋沒忘記她說過的,需要一點時間。

回來以後,一直在忙工作的事。每天白天跟沈沂秋發幾條信息,晚上才有時間聊上一會兒。沒有特定的話題,哪怕就聊幾句白天遇到的再尋常不過的事,兩人也覺得時間飛快。

總是覺得其實並沒說什麼,但半個小時就這麼過去了。

每次掛電話,沈沂秋都意猶未儘,戀戀不舍。

秦千柔又何嘗不是,距離對她們來說,也許並沒有產生美,但思念跟牽掛卻是實實在在的。

唯有分離,才能讓她把自己的心意看得更清楚。

秦千柔心中輕歎:所需要的時間,應該不久了吧。

這周末沒能如願去海城見秦千柔,從海城卻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溫少則給沈沂秋打電話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少則哥,你怎麼來了?”自從知道了他跟姐姐的關係,便這樣叫他。

溫少則剛辦完入住手續,到了房間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約沈沂秋。

“我過來出差,順便受人之托,來看看某人過的怎麼樣。”

沈沂秋聽出話裡的揶揄,支支吾吾起來。

溫少則本意是想逗逗沈沂秋,他覺得這孩子很純良又可愛,性子還軟軟的,逗一逗格外有趣。但又想起秦千柔那冷然的表情和不著痕跡護著她的樣子,不得不收斂起來,不敢開太過分的玩笑。

“咳咳,是這樣的,我臨時過來辦點事,千柔讓我帶點東西給你。”

姐姐有東西給我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心裡已經開始高興了。

“那你住在哪裡?我過去拿吧。”

“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沈沂秋還沒跟溫少則單獨吃過飯,忽然被邀請,還是有點緊張。

大概是察覺出她的猶豫,溫少則又說:“我待會叫上小婉,我也好久沒見她了。”

有黎婉姐在,那會好一些。沈沂秋爽快答應了,看了眼時間,還能在家待一會兒。

自從姐姐回了海城,表舅舅也沒怎麼出現。沈沂秋以為他剛搬完家,忙著收拾整理。但她去看過一次,家裡空蕩蕩的,除了必要的家具,並沒有太多雜物。

表舅舅自從上次約她吃烤肉後,就有點不太對勁。沈沂秋想,是不是自己一心想著姐姐,表舅舅覺得受冷落傷心了?

有點頭疼,沈沂秋想著,晚點給表舅舅發個消息關心一下他吧。

黎婉開車來接沈沂秋,上車後她就發現,黎婉身上的香水味變了。

“黎婉姐,你換香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