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柔說了些安慰她的話, 又一再強調自己會加倍注意，這才讓沈沂秋暫時放下心。但手裡的麵包變得難以下咽，心裡還是像壓了塊大石頭, 可是她也不願再增加秦千柔的心理壓力。
這兩天，秦千柔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 黎婉偶爾來訪, 兩個人會聊一陣子。沈沂秋能感覺得到，其實姐姐的心裡並不像她所表現的那樣淡定。
大概是在擔心林霜之的事, 自從周末她們從家裡離開, 秦千柔的眉眼就再也沒有全然輕鬆過。沈沂秋這般想著, 動作就比平時慢了點。等她收拾完，已經比平時遲了十五分鐘。
秦千柔從她房間替她把書包拿了出來：“今天我開車送你吧？”
“我自己坐車去就可以，第一節沒課的，我平時也是先去圖書館。”
“今天外麵天氣不好，路上等車會很冷。”
沈沂秋笑著從秦千柔手裡把書包“搶”了過去，不經意地看了眼窗外, 灰蒙蒙的, 的確不是什麼好天氣。
“你今天不是約了黎婉姐, 要一起出去找資料？多休息一下，我不想你辛苦。”說完，沈沂秋便迅速在秦千柔臉頰上親了一口。
她乾脆利落地拿著書包走到門邊, 穿上外套, 換好鞋，這才轉身看秦千柔。
“那放學我去接你。”
“好, 放學等你。”
沈沂秋看了眼時間，的確是遲了，又匆匆給了個告彆吻就走了。秦千柔一直站在門邊, 等到她進了電梯才回屋。
房子裡依舊暖暖的。但少了沈沂秋，空氣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一半，空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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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黎婉約在一家不太起眼但味道不錯的咖啡店見麵，秦千柔脫了墨鏡走過去，黎婉已經按照她以往習慣點好了飲品。
“先喝點東西，時間還沒到。”
秦千柔坐到黎婉對麵，桌麵很小，兩人距離很近。
“組長那邊情況怎麼樣？”
黎婉輕歎：“暫時還行，不過還沒見到管事的領導。”
秦千柔點了點頭，這事走到這一步，也不急在這一天兩天了。省裡的領導肯定都忙，隻要不是故意避而不見，多等一兩天，多跑幾趟都是很正常的。
秦千柔的咖啡也送過來了，她輕輕攪了幾下，抿了一口：“今天的消息確切嗎？”
“是個渠道，但感覺能查到不少東西。”
昨天黎婉接到了匿名電話，對方說有關於電視台相關領導的“犯罪證據”提供，但是隻信任專欄組的人。對方原本是點名要求專欄組的負責人去見麵的，但林霜之不在，黎婉就主動把這事攬下了。
“還是要保持警惕，最近這麼多事擠在一起，不見得能太平。”
黎婉略帶詫異地看了秦千柔一眼，這些年裡她們東奔西走跑聞，見識過各路奇葩，也數次跟危險擦肩而過。但她從沒看過秦千柔像今天這樣，如此小心翼翼。
“有了家屬，知道要小心了？”
黎婉淺笑著說這句玩笑話，心裡倒是有些羨慕。有牽掛的日子，真是不錯。
“今天沈沂秋跟我說，她有感應了。”
“什麼感應？預知到我們有危險了？”黎婉對這個事仍不太熟悉，但經曆過一兩回，也並非全然不信。
秦千柔神色凝重，微微蹙眉：“她說感應到的是與我有關。”
說完，她停了一下，有些猶豫，看了黎婉兩眼：“要不今天，還是我去吧。”
黎婉反應過來她這話的意思，當即便生氣起來，就連音量也不自覺提高了。
“千柔你這話可不夠意思，說好了我們並肩作戰的，現在你就要丟下我自己去單乾。且不說那感應到的究竟有多危險，就算是你的危險，難道我會袖手旁觀，看著你去涉險？”
黎婉雖然脾氣火爆，但並不會咄咄逼人。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連串說這麼多話了，可見是真心著急。
“小婉，彆激動。我隻是，不希望我們兩個都陷入危險，這樣至少還有轉機。”
黎婉依舊拒絕：“我不同意，總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秦千柔也知勸不動，歎了口氣。換位思考，如果是黎婉麵臨這樣的情況，她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做出同樣的選擇。
喝完咖啡，又吃了塊小蛋糕，距離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
黎婉想了想，說：“坐我的車去吧。”
秦千柔把車停在附近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裡，這裡距離蒙大不太遠，她想了想同意了。
車子大概開了將近二十分鐘，黎婉停在路邊等對方的電話。按照昨天的約定，五分鐘後，對方應該會出現在這裡。
然而，周圍並沒有出現她們要等的人，不過黎婉的電話響了。
“我給你發了個地址，你們過來。”
黎婉卻說：“約好了是在這裡見麵，你臨時變卦，是不相信我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對方沒有任何辯解，語氣平靜無波：“我需要確保我的安全，如果不能保證我百分百安全，我是不會透露任何消息的。”
黎婉生氣，又無奈。
這種情況不是頭一回遇到了，很多選擇找記者爆料內幕的人其實心理都有點複雜。他們的手裡往往沒有可以一錘定音的確鑿證據，但又的的確確有相關材料，而且他們都抗拒直接去找司法機關，因為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曝光，更不想涉事其中。
“怎麼，又改地方了？”秦千柔對此也已經見怪不怪。
黎婉把手機遞到她麵前，地址距離這裡還有不少的距離。
“去吧，還能怎麼辦。”
黎婉開始在手機上打字，秦千柔知道，這是她們的老規矩了。設置一份定時發送的郵件，如果到時她們有任何意外，這份郵件就會自動發送到相關的人那裡。
一般這類郵件會包含今天的行程，與什麼人見麵，約定的地點等等內容。但不到最後時刻，她們也是不願意將這郵件發出的。
畢竟記者也講口碑的，如果她們的口風不夠嚴謹，很多人下次就不會選擇她們。
秦千柔看著黎婉把郵件複製了一遍，以秦千柔的名義也設置了一遍，想了想，決定給沈沂秋發條消息。
【我現在跟小婉去辦事，今天約了一個知情者見麵。地點距離蒙大有點遠，如果放學接不了你，不用等我，直接回家。】
沈沂秋這會兒應該在上課，沒有立即回複消息。
黎婉啟動車子，心情比之前嚴肅了些。
“怎麼，跟家屬報備啊？”
“本來說好今天去接她放學，怕我們回來晚了，她在門口等太久。”
黎婉能想象得出，沈沂秋傻乎乎站在風裡等秦千柔的畫麵，忍不住笑起來：“你家那小朋友的執著，的確會站在那裡一直等的。”
秦千柔瞥了她一眼，黎婉收斂了一點。
“執著點沒什麼不好，至少對你一條心，不容易變。”
秦千柔什麼都好，唯獨在感情上認死理。要麼不愛，要愛就愛到底。黎婉哪裡不懂她，雖然表麵上雲淡風輕的，好像不過就談了一場普通戀愛。
可她對沈沂秋事事上心，處處包容，放下那麼多現實顧慮接受了她的感情，這份勇氣如果不是因為深愛，不會再有其他理由。
車子快到目的地了，沈沂秋的回複才過來。
【剛才在上課。你要去很遠的地方嗎？隻有你們兩個？注意安全，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們快到了，彆擔心。】
發完這條消息，秦千柔便跟黎婉一同下了車。
這是一座廢棄的廠房，以前是鋼鐵廠的一個郊區分廠。改製多年，地塊據說拍賣了幾次，始終還處於閒置狀態。
“好久沒來這裡了，比以前更荒涼。”
黎婉跟秦千柔是來過這裡的，那一年她們剛畢業，跟著台裡的前輩跑聞。鋼鐵廠的下崗工人要求解決工作，一直得不到滿意答複。最後十來個人聚在這裡，先是絕食抗議，然後便是更加過激的自殘行為。
更重要的事，當時他們提前做了宣傳，很多路人還有一些不懷好意的境外媒體竟然也有人在場。事情一度鬨得很大，現場也險象環生，作為人的她們自然沒有資格深入一線，隻能在外邊替前輩們打下手。
但這次的經曆足以讓她們震撼許久，回到台裡繼續跟著製作節目。隨著了解的深入，才發現原來在改製的過程中，鋼鐵廠的領導為了儘快達成上級下達的改製指標，對工人使用了欺瞞壓迫的方式。
一方麵催促他們儘快辦完手續，另一方麵又以他們是主動離職的原因而壓低賠償金額。這樣一來，在鋼鐵廠裡消耗多年青春的工人們，隻拿到可憐的生活補償便被踢進風雨飄搖的生活裡。
這事讓她們很感慨，如果早點發現問題，揭露改製過程中的不公正現象，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這也是她們堅定要還原真相的動力：儘早讓真相得見天日，避免更多悲劇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