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猶豫的樣子讓沈沂秋突然緊張起來, 心裡隱隱有點抵觸。
“學姐，你說吧。我做好準備了。”
張夢低頭又看了眼手機，剛才那短短兩分鐘的沉默時間, 顧超那邊又發過來不少消息。
“顧超說，今天他們的工作群和校友群裡，突然傳出了這個。”張夢把手機轉向沈沂秋。
具體的對話框已經退出來，張夢給她看的是顧超發過來的圖片。
沈沂秋迅速掃了一遍，本以為是前幾天在蒙大論壇上的帖子改頭換麵後又出現在了海大, 畢竟她父母在海大也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可是當她看到沈之楓的名字多次在圖片中被提及, 不時還出現賀焯或是交易這樣的字眼，她就知道自己剛才猜錯了。
一把搶過張夢的手機，將圖片放大，仔仔細細看清裡麵的每一個字。
有人匿名發帖爆料，揭露前知名教授沈之楓背後不為人知的一麵。說他高風亮節, 數次強調科研不為追求個人財富是虛假麵具, 背地裡勾結外國商人，把最新的科研成果出售。
這可比賀焯更惡劣。賀焯手裡大多是初級數據或是不痛不癢的研究成果，在國內還能引起一些關注但到了國際上，並不是多麼值得爭搶的東西。
但沈之楓不一樣，他在業內的地位和成就本就是金字招牌, 他手裡的成果是無數人垂涎的。而且據說在他發生交通意外之前，正在進行一項非常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研究，如果成功，將對整個世界產生巨大影響。
言辭誇張，卻在每一處應該明確的地方含糊其辭。例如先是將沈之楓的名譽地位加粗介紹，又強調其接受國家基金資助進行研究，然後羅列出一係列這些年來的成果。
其中不乏已經被沈沂秋正式捐贈出去的那部分專利, 無一不在塑造沈之楓是當代同行中的佼佼者。
但到了沈之楓個人情況的部分，筆鋒一轉，處處都是春秋筆法。明麵上說著沈之楓夫婦從事研究工作多年，卻兩袖清風，婉拒多家企業的邀請，隻領取死工資和科研補助。
但是提及沈之楓的個人財產時，則完全迷糊掉。字裡行間都在暗指除了學校分配的房產之外，沈家還在全國各處擁有數不清的房子和其他資產。
更可笑的是，到了最後竟然還說，沈之楓替自己的獨生女設立了海外信托基金，不僅留下豐厚遺產，更是將科研成果也一並納入其中。
沈沂秋氣得渾身發抖：“簡直是汙蔑！現在網絡造謠的成本已經這麼低了嗎，隨便發個帖子編個故事就能把當事人所做的努力全部抹殺！”
張夢安慰她：“這種帖子就是發給不了解的人看的，但凡對沈教授有所了解的人，都不會輕易相信的。”
這個帖子並未正式在網絡上發酵，普通人暫時還沒看到。但是業內已經流傳開來了，顧超第一時間就發給了張夢，也是因為知道她們此時正在一起。
沈沂秋卻不像麵對自己的帖子時那麼冷靜無所謂，她明顯是在克製怒氣。
“網絡上那些無端的謾罵和攻擊，大多來自不了解的人。健在的人有時都百口莫辯，去世的人又能怎麼辦？”
沈沂秋是知道現在網絡風氣的，她很少去看那些所謂熱搜或是什麼罵帖，總覺得滿屏戾氣，吵到最後雙方都失去理智，開始進行無差彆人身攻擊。
“不行，我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沈沂秋抓起書包便飛奔離開餐館。
張夢自然也沒心思繼續吃飯，匆忙結了賬追出去，已經看不到沈沂秋的身影。生怕她衝動，好在電話裡沈沂秋告訴她自己沒事。
她上了出租車，直奔蒙城電視台。
這件事，隻有秦千柔可以幫她。
到了前台，沈沂秋進行訪客登記。在寫到要找的人時，她本來已經要寫秦千柔的名字了，突然想起之前的帖子，便改成了黎婉。
前台工作人員把表格拿去一看，說：“你來找黎組長啊？那你恐怕要等一陣子，她下午剛出去開會了。”
真是不巧，黎婉不在台裡，自然不能讓她上去。
沈沂秋正猶豫著要不要改口說找秦記者也行，又怕給姐姐惹麻煩。雖然秦千柔說過不需要刻意避忌，但這畢竟是她工作的地方，又是電視台，沈沂秋不自覺地想把自己隱藏起來。
前台工作人員是個年輕姐姐，人美心善，看著沈沂秋學生打扮，不說話的時候唇紅齒白，可可愛愛。
“你是隻找黎組長還是要找專欄組？如果是找專欄組，那我可以幫你聯絡一下組裡其他的同事。”
這……沈沂秋動了動唇，秦字就在唇邊，可是說不出口。
這時電梯正好開了，出來幾個人。高跟鞋聲此起彼伏，一聽就是乾練的職業精英。沈沂秋無暇去關注，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兩步，生怕自己擋道。
沒想到高跟鞋聲還沒走遠，前台姐姐就先替她開口了：“千柔姐，麻煩你過來一下。”
沈沂秋呼吸一頓，不敢抬眸了。
秦千柔當時正和同事在討論一份剛修改完的稿子，結束了忙碌的會議大家準備去食堂弄個下午茶。
“有什麼事嗎？”
前台姐姐低聲笑著解釋：“有個學生來找黎組長，不巧小婉姐午飯後就出去開會了。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能回來，所以想看看你有沒有時間……”
秦千柔了然，也不讓人家為難。
“交給我吧，我去了解一下情況。”
前台姐姐開心地往旁邊一指，沒想到撲了空。定睛一看，沈沂秋竟然悄悄又挪到更遠更不顯眼的地方了。
“她在那裡。”前台姐姐低頭看了眼剛才登記的表格，對秦千柔說，“她叫沈沂秋。”
秦千柔在看到沈沂秋身影的時候，已經驚訝過了。現在聽見她的名字，反倒平靜了。
她如往常般淡定點了點頭，便徑直朝那個站在角落低著頭的人走去。
熟悉的高跟鞋聲一步一步傳來，步步踩在沈沂秋的心上。她說過，姐姐的腳步聲跟彆人的不一樣，她一下子就能辨認出來。
然而此時，沈沂秋卻不願朝她走來的是秦千柔。
“沈沂秋？”秦千柔停在她三步之外的距離，聲音淡而平靜，就像是普通人那樣。
沈沂秋無奈，隻好抬頭，扯出一個尷尬生硬的笑。
秦千柔抱臂看著她，對於她這個反應已經很熟悉。但現在是在電視台，也不好多說什麼。要是在家裡，早就擰著耳朵拉回房間裡好好教育了。
“你有什麼事？”
沈沂秋見既然秦千柔都來了，她要躲也沒意義了，索性大方自然些，要不然更容易惹人懷疑。
“我有點情況想找黎組長反映。”
秦千柔原本以為她是提前放學來找自己的，為了怕被人關注才故意說是來找小婉，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有事？
“哪方麵的情況？”
沈沂秋警覺地看了眼周圍，輕聲說：“關於賀焯，還有我爸爸的事。”
一聽到這來年各個名字，秦千柔的心口一緊。又聽沈沂秋將這個人聯係在一起，不免想起最近她們收到的材料。
“跟我上去再說。”
秦千柔走到前台，將沈沂秋寫過的登記表拿了過去，在旁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人帶走。
電梯裡隻有她們兩個，沈沂秋卻不知道要說什麼。秦千柔站在她旁邊，也不出聲。
這還是沈沂秋第一次在工作時間來到專欄組，大部分座位都空著，人應該在食堂。秦千柔沒心情多做介紹，直接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