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雲洲回到院落就徑直去床榻上打坐,床是暖玉製成的,冬暖夏涼且有助於聚集靈力。
丹田氣海擴大了三倍不止,裡麵能容納的靈力也是以往的數倍,原本氣海中央懸浮的金丹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冰藍色的小人,縮小版的司空雲洲。
黑貓跟著進了屋,下人將房門輕輕關上便退了出去。
幾聲輕咳從床上傳來,陸霄淡淡看過去,床上之人麵色蒼白,渾身散發著寒氣,這人的體質可真弱,所幸天賦很不錯。
黑貓邁著輕慢的步子在房中轉悠打量,貓眼一掃注意到床頭不遠處的木櫃,上方擺放著一個黑色的精致小窩。
他認出這是那抹神識當年住過的窩,據說還是以暖玉鋪墊而成,非常暖和,竟然還在?
不僅在,還保存得非常完好。
黑貓悄無聲息地走過去,跳上木櫃警惕地看著貓窩,一雙黑深的貓眼中滿是不屑與嫌惡,這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彆的。
可就是這個窩,在那抹神識的記憶中非常深刻,由司空雲洲親手製成,與司空雲洲的床同一塊暖玉原石,那抹神識最喜歡的就是在窩裡睡覺。
陸霄甩了甩貓尾,心中疑惑片刻後,試著將一隻爪子伸進去,輕輕踩在那塊暖玉上。
他倒要看看這暖玉窩是否如那抹神識所說的那樣暖和,還是被誇大其詞了。
黑貓腳掌微涼,此時碰到溫熱的暖玉,頓時回暖了不少,鋒利的爪尖慢慢縮了回去。
嗬,也不過如此。
短暫地觸碰了下,就準備退回來,這時陸霄聽到司空雲洲說:“阿九,果然是你。”
打坐的司空雲洲睜開眼,冷淡的神色漸漸軟化,就連原本眉梢殘留的寒霜都開始融化,消失,變成一抹冰靈力雀躍地圍繞著少年打轉。
如果此時有外人在,一定會驚訝地發現:一向都是冷著臉的雲洲少爺,竟然在笑!
雖然這抹笑非常淺淡,甚至帶著一股寒氣,可的確是真實存在。
隻可惜沒人看到,陸霄也不會注意這些細節,司空雲洲自己都毫無所差,正目光不錯地盯著黑貓,黑貓的一舉一動在他眼裡都格外靈動。
司空雲洲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猜測這隻貓就是當年的黑貓阿九,不僅模樣完全相同,就連淡漠高傲的神色也如出一轍,後來黑貓針對司空瑛抓撓,也讓他更加確信。
因為司空瑛曾得罪過阿九,阿九總是喜歡去撓司空瑛。
接著黑貓一直距離他一步遠,跟著他回了院子,司空雲洲心中就更加篤定,連走路的小習慣都和阿九一樣。
就在剛才,黑貓跳上木櫃,一爪探進貓窩的動作,和當初阿九第一次收到貓窩一模一樣,仿若場景重現,這徹底讓司空雲洲確定了心中猜想
時隔多年,阿九終於回來了,還記得曾經的小窩。
司空雲洲眨了眨眼,重重地咳嗽了兩聲,他覺得眼眶有些乾澀,喉嚨也有些發癢發乾,連忙再次運功調息。
他想,可能是雷中劫受傷,導致舊疾複發了吧。
在他練氣九重那天他撿到了阿九,阿九很聰明,比很多人都聰明,他一直把阿九當朋友看待,二十二年來唯一的朋友。
當年被抓傷之後,司空雲洲當即昏迷不醒,再次醒來阿九已經不知所蹤,他從沒怪過那一爪,隻恨自己身體太弱,連唯一的朋友都留不住。
不,如今他應該怪那個暗中對他下毒手之人。
司空雲洲稍微放緩的眸光再次冰冷,冷峻的麵龐多了幾分淩厲。
不過幸好,阿九回來了。
喉嚨中的癢意未消,突破元嬰所擁有的浩瀚靈力讓他丹田氣海脹得發酸,體內殘留的暴虐的電光還在四處作亂,顧不得更多他繼續運功調息。
而陸霄貓耳一動,阿九?
阿九是那抹神識的貓名,他幻化的黑貓也是按阿九模樣變的,隨便想想便知道司空雲洲誤會了。
他才不是那個墮落的蠢貨。
但陸霄並不準備解釋,沒必要,就這樣也挺好,省得他還要重新樹立個新身份。
黑貓淡定地收回爪子,掃了眼溫暖的房間,隨後踱步到窗台邊吹涼風,隻有在艱苦環境中經曆磨礪,才能進步,而不是沉溺在短暫的溫暖中,被一點點腐蝕掉意誌。
當然,對於經曆過世間所有黑暗和冰冷的陸霄來說,房中這點溫度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
等司空雲洲從打坐中醒來,已近黃昏,元嬰初期穩固了不少,一睜眼視線便落在窗台上的貓身上。
俊美至極的少年微微勾起唇角,刹那冰雪消融天地失色,就連窗台上的陸霄都多看了一眼,隨後便挪開貓眼。
美人,同虛幻的溫暖一樣,會腐蝕人心,讓人降低防禦,十分危險。
但也算是個本事,若能好好利用也是一件利器,陸霄心中嚴謹地作著評價。
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被打上了危險品的標簽的司空雲州起身,快步朝窗台走去,正要伸手抱住黑貓,卻還在距離一步遠時,被黑貓躲開了。
伸出去的手微微一僵,若無其事地收回了,也沒再強求。
阿九當初剛來的時候也很怕人,不喜歡同他親近,如今隔了十多年,生疏一點也正常,慢慢來吧。
陸霄敏捷地跳到地上,警惕地看著空中的雙手,隻要司空雲洲做出任何令他不滿的事,他就會立刻離開。
這就是親自監察的意義。
幸好,司空雲洲並無進一步的冒犯,這讓黑貓鬆了口氣。
他不喜同人親近。
今晚的晚飯多了一副碗筷,一人一貓隔著桌子麵對麵坐著。
看著麵前熱氣騰騰的食物,一直冷淡的貓瞳裡總算浮現出些許興趣,陸霄出生就吃冷食餿飯,踏入仙途辟穀後就未再進食。
如今變成了貓再次有了饑餓感,聞著噴香的飯菜竟然有些意動,也有些新奇,說來也好笑,堂堂天道竟然沒嘗過熱食滋味。
黑貓愣了愣,試探著吃了兩口,感覺還不錯才小口小口吃起來,姿態矜貴優雅。
司空雲洲早就辟穀,今晚這頓飯其實是為陸霄準備的,他淡淡嘗了兩口就放下碗筷,道:“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呢,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陸霄想起在那抹神識的記憶中,司空雲洲很喜歡對著貓自言自語,他沒做理會。
司空雲洲習慣了冷言少語,即便現在話也不多,說了這句後也是一陣靜默,又過了片刻才道:“這次你應該不會離開了吧。”
如今的他可以保護阿九了。
陸霄聞言,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再繼續吃下去,而是跳到一旁的軟塌上盤起身體。
心中暗道:會離開,你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