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儼/文
星期六的下午,單燁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媽媽打扮好了,跟他一起出門。
家裡的氣氛讓人感覺到沉悶。
好像活著的人躺在一潭死水中,想要掙動,又擔心那黑色的水因此而從四麵八方向他湧來。
他擔心那些會湧進眼睛裡,耳朵裡,鼻子裡,以及嘴巴裡。
於是他想了一下,而後選擇依舊隻是躺在那裡。
好像從來都沒有醒過一樣。
單燁明知道家裡的這種氛圍不對,但這個才從國外留學回來沒多久的男孩,卻說不清這種不對勁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從那天爸爸期待著姐姐能夠回家跟他們一起過周末,卻落空了希望開始的嗎?
不,往前些。
是從他早上回家卻發現爸媽待在客廳一宿沒睡,姐姐則不知去了哪兒,往後也就也不回家了的那天開始的嗎?
不,再往前些。
單燁明試著不斷回想更以前的那些記憶。
他想起了爸爸在餐桌上詢問姐姐和那個已經跟她分了手的男朋友怎麼又不出去約會的那一天。
他的姐姐隻是安安靜靜地吃著已經夾到了碗裡的菜,看起來既乖巧,又順從,卻是並不快樂。
於是他去到了姐姐的臥室,把倦倦地縮在了單人沙發裡的姐姐拉了起來,並帶她去到了足夠鬨騰的一個舞會。
然後他會發現,那時的單明明在向他笑起來的時候雖然也是美的,是鮮活的,卻是已經不快樂很久了。
姐姐好像知道很多事,卻是並不說出來。
仿佛她即便說出來了,事情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又仿佛,她早就知道她躺在那潭黑色的死水中,睜著眼睛聽了很久的聲音。
“燁明。”
媽媽的聲音將單燁明一下喚回了神,也讓他停下了轉動著手機的動作。
“媽媽好了,我們走吧。”
“好。”
家中的男孩從沙發上起身,就要和媽媽一起出門去。
但媽媽卻是指了指爸爸在的書房的那個方向,輕聲提醒道:“跟你爸也說一聲啊。”
在那麼一瞬間,單燁明感覺到了一陣抗拒。
他其實並不是太想要讓父親知道他要帶媽媽出去逛一圈了,因為他知道他爸爸一定會問出那句“要去哪裡?”。
但他不喜歡那句話裡必然帶著的傲慢感。
如果爸爸表示他也想要一起去,那可就更糟糕了。
但在媽媽仿佛監督著他的注視下,單燁明還是在掙紮了幾秒後,選擇去到爸爸的書房。
而後,那句拖長了音調的“要去哪裡?”就從打開了房門的書房中傳了出來……
在小區外的不遠處,單鳴明坐在了一家甜品店裡。
店裡的氣氛是輕鬆而熱鬨的,許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在忙了整整五個工作日之後,換上了自己喜歡的衣服,聚在一起,和朋友們小聚。
在她們的身上,滿是蓬勃的朝氣。
可單鳴明卻是獨自一人坐在靠牆的角落裡,甚至還麵對著牆坐著。
在她的麵前,擺著一杯起泡酒,還有一碟椰香胡蘿卜蛋糕。
那本是帶著甜味的,午後微醺體驗。可此時的單鳴明卻是看著手上的那一張張照片,眉頭皺起。
待到她又喝了一口酒之後,她就收到了弟弟發來的消息。
[姐,我已經帶著媽媽出門了。爸還在家裡。]
單鳴明因而收起了那些照片,並在等待她的弟弟還有媽媽離開這片街區的時間裡,終於吃了幾口蛋糕。
十分鐘之後,單鳴明便起身離開了這家店,去到她已很久都沒有回的,家。
而當她輸入房門的密碼,並打開了家裡的門時,她會發現……單總似乎正要出門。
他在自己的老婆和兒子都出門之後,換上了看起來還挺精神的一套衣服,整理好了衣領打算出門去。
他原本還說了一句:“什麼東西忘帶了?”
但當他看到已經許久不久的女兒時,他便愣住了。
而後單總便說道:“喲,偷偷摸摸回來家裡了啊?搬出去這麼久,終於舍得回來看看爸爸媽媽還有你弟弟了啊?”
那語調裡的陰陽怪氣,著實是已經相當明顯了。
“最近忙什麼呢?忙到你媽媽喊你回家,還要和她發脾氣?你知不知道媽媽被你弄得好傷心?”
父親問出了那麼多個問題,單鳴明卻是一句都沒回答。
她脫了鞋,從鞋櫃裡拎出了一雙她穿的拖鞋,而後進到屋裡。
她一言不發地走到了父親的麵前,並從包裡拿出了那疊照片,直接丟到了桌子上。
“我們談談。”單鳴明冷淡地說道。
她說:“趁著媽媽不在家,我們現在就把這件事解決了吧。”
這些照片顯然讓單總看得人都懵了。
“這些照片誰拍的?你找人跟蹤我?”
“臨海城雖然大,但隻要你一直帶著這個女人在外麵亂晃,總會有遇到熟人的時候的吧?”
“你在瞎講什麼?爸跟彆人一起吃個飯,怎麼了?我連這點自由都沒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