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夢罷了。
宋氏無聲安慰著自己,讓桂媽媽下去準備了紙筆。
因知道宋延昭人已在京都,所以信也就不必寫長。她略提了幾句府裡的情況,說了三老太太意外身亡的事,便讓人速速將信送去了客棧。
次日一早,她著了夏裳,取了把繪紫色龍丹花的緙絲團扇,就協同長房的二夫人並三夫人蔣氏一道入了宮。
三人上了馬車出門沒一會,二房的四太太就提著簇新的裙子也急急衝出了二門。
這一回,四太太容氏也受邀了。
她嫡親的妹妹,如今可是太妃了。論起來,那是皇帝的長輩,也已夠四太太到處顯擺胡謅的了。
隻是她同淑太妃的關係在娘家時便是平平,如今身份有彆,更是平平。四太太以為旁人都不知曉,四處往自己臉上添金,可事實上,這還是她第一次入宮。
馬車駛上了南城的朱雀大道,很快就入了皇城。
眼下正值夏日,皇城裡繁花似錦,一陣風過,便有香氣撲鼻而來。
諸人下了馬車,四太太便瞧見了前頭的宋氏一行人,當即撇了撇嘴。這夥子人,成群結隊而來,卻等也不等她,可見是根本沒有將她放在眼裡。她素日裡知道自己娘家不過皇商,同二夫人、三夫人的娘家不能相提並論,所以過去受到了輕視薄待,也就忍下了。可如今,宋氏都能同她們打作一團,自己卻被孤立在外,叫她怎麼不記恨。
但她麵上的不悅隻一瞬就重新收斂,換上了笑吟吟的模樣,主動湊上前去,喚道:“二嫂、三嫂怎地也不等等我,竟來得這般早。”
其實也不過隻比她早一步出門而已。
二夫人看她一眼,簡單頷首示意。
蔣氏卻笑了起來,道:“四弟妹這話可說錯了。往常各家有宴,也都不見你去,我還當你是不喜熱鬨呢。哪裡知道,你今日竟來了。”
四太太訕訕的,沒有吭聲。
誰不知道,她人緣不佳,尋常那些夫人請客,給她下帖子那也隻是意思意思,誰也不是真的想請她。她就算是臉皮再厚,也不敢次次送上門去叫人恥笑呀!
一行人就都沒有再交談,安安靜靜跟著宮人往裡頭走。
誰知沒走幾步,便有頂軟轎巴巴地迎麵而來。
為首的小太監眉清目秀,一笑頰邊就浮現出兩個小小的酒渦。
同諸人見了禮,小太監便恭恭敬敬地彎腰請宋氏上轎,道:“謝六太太,公主跟八小姐正在等著您呢。”
宋氏知道紀桐櫻的性子,就笑著同二夫人幾個解釋了幾句,轉身上了軟轎。
轎子漸漸遠去,二夫人幾人則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四太太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嘀咕,憑什麼宋氏還有軟轎可乘,她就非得步行?
這樣想著,腿腳似乎就沉重了起來,腳下的路也仿佛更加漫長起來。
但沒有法子,還是得一步步地往前走。
今日也不知一共請了多少人,很快,身旁就三三兩兩多了好些人。
筵席設在了禦花園。
這個季節,禦花園裡鮮花開遍,好一片姹紫嫣紅,蜂蝶翻飛。
這樣的景象本就有些叫人眼花繚亂,偏生今日入宮來,這些婦人雖不敢穿得太華貴,蓋過了皇貴妃諸人去,卻也都是精心打扮過的。
一時間,衣香鬢影,同盛開的花朵,融為了一體。
而永安宮內,卻冷冷清清。
宋氏到時,裡頭連喘氣的聲也沒有,安靜得像是沒有人。
過了會,她才聽到惠和公主壓低了聲音咒罵著旁人的話。隨後,便響起了謝姝寧勸慰的話語。
也不知是在咒誰。
宋氏不由微微蹙眉。
她沒在宮裡生活過,卻也知道深宮之中,處處凶險。紀桐櫻雖是公主,可到底非皇後所出,說話間不謹慎小心些,如何能行。
沉思著,宮人已是推開了撩起了明珠串聯的簾子,恭敬地將她送了進去。
恰逢謝姝寧抬頭來看,母女倆目光相觸,錯開。
一切儘在不言中。
宋氏就上前給紀桐櫻請安。
紀桐櫻慌忙去扶她,跺腳道:“您同我還多禮呢!”
“禮不可廢。”宋氏笑著站直了身子,問道,“阿蠻可有給公主添麻煩?”
紀桐櫻斜睨謝姝寧一眼,嗤笑了聲,“她渾身上下都是麻煩!”
這話當然是玩笑話。
宋氏就笑得愈發愉悅。
三人沒說上幾句話,外頭就有人來稟報,說是禦花園那快開席了。
紀桐櫻就戀戀不舍地拽住了謝姝寧的手,呢喃著:“你若是能就此住在宮裡就好了……”
謝姝寧聽了,心裡不由泛起酸澀來。
但若真叫她久住宮中,她卻是一百萬個不願意。
旁的暫且不提,就一個不知何時會碰上的汪仁,她就不敢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