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謝姝寧呢喃著問出了這句話。
她想儘了所有可能,卻從未想過這樣的事。
立夏說他不敢對府裡的孩子動手,在那時卻因為他們剛入謝家不久,三老太太跟陳氏態度強硬,母親不得長房諸人所喜,極有可能為妾而用果子跟笑容引.誘……
披著人皮的畜生!
謝姝寧在心底裡重重罵了一句。
“畜生!”
耳畔卻傳來了另一個陌生又古怪的聲音。
是誰……
這裡除了她跟立夏難道還有旁人?她張惶地左顧右盼,卻見原本該在馬車前的雲歸鶴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身後。
他嘴唇閉合,卻有聲音發出,“該回去了。”
謝姝寧瞪大了雙眼,今日第二回受到了驚嚇。
聲帶受損再不能開口說話的啞巴為何會說話?雖然吐字語調古怪,但字字清晰。
她並不知道,雲歸鶴的聲帶其實已經治好了,可他已經不習慣同人說話,故而對外一直都是因為聲帶受損而不得語人。可如今他說話了,卻也並非同唇齒相關,而是用了已經近乎失傳的腹語術。
百年前戰亂時,這門秘技,就已經無人通曉。
所以謝姝寧根本不知世上竟還有人能在嘴巴緊閉的狀態下,清晰地說出話來。
她又驚又喜,又駭又懵。
心中百感交集,竟全然不知自己此刻還能說什麼,做什麼。
前世二伯母的死,她終於想通了。
同床共枕近二十餘年的人,竟是個道貌岸然、人麵獸心的畜生,但憑換了誰都隻怕覺得自己無顏活下去。更何況。此人還是一貫心高氣傲,自出生以來就未受過氣的二夫人梁郡主!
謝姝寧強硬的氣,一股腦全部泄了個乾淨。
她頹喪地垂下了頭。
對麵的立夏卻像是發泄完了,神清氣爽,麵上陰鬱一掃而光,長舒一口氣道:“八小姐年紀小,怕是聽不大明白,但你該聽懂了,二爺身邊的人,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話畢。他轉身,開始往巷子的另一頭走去,像是走入永恒的黏稠黑暗中,將自己墮入地獄。
謝姝寧心中大亂,驀地喊了起來:“立夏!”
可前麵的人。愈走愈遠,頭也不回。
“隻要你點頭。我便能幫你解決了二爺!”她咬著牙喊道。日光照映下的明眸中有仿佛碎冰似的泠泠冷意。
這會,其實就算沒有立夏,她也不想將這也就此掀過不提了。
但若有了立夏,事情就會變得更容易。
立夏在謝二爺身邊多年,知之甚多,又蟄伏得好。於接下來的事必有裨益。
想著想著,謝姝寧已是重新鎮定了下來。
大堂姐的事,以謝二爺的本事,不會絲毫不知情。若不然,他也不會在那之後就將立夏遠遠打發了出去,避開了大太太的調查。再者,既然他都已經知道了,卻依舊願意保下立夏,可見立夏在他心中地位超凡。
她已經在虛空中,看到了一個未成的局。
而立夏,是這個局中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所以她依舊要拿下立夏!
“八小姐,你還隻是個孩子……”立夏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轉過臉來看向她,麵上沒有絲毫笑意。
謝姝寧卻忍不住挑眉,神情狠戾地大笑起來,似個瘋子,“我隻是個孩子?你哪隻眼睛瞧出來我隻是個孩子?你的話,我每一句都聽懂了,而你卻根本沒有聽懂我的話!”
包住火苗的紙張已經全部被燒毀,她也就有些肆無忌憚起來,“我說你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你可是不信?不信也罷,可我卻知道你還在妄圖準備一份東西留作後招。”
立夏訝異。
“你想殺他想得厲害,可你卻從沒有法子……你若有,也就不會等到如今了……”謝姝寧一句句分析著,說出了另一件事,“你知道,我是從何時開始懷疑大堂姐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嗎?是在二伯父派了人悄悄給大堂姐送信的時候……”
“信?”立夏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終於出現了裂痕。
謝姝寧再添一把柴,“你難道從來沒想過,大堂姐為何隔了幾日,突然間就自儘了嗎?因為她收到了你的信呀……”
這件事,謝姝寧當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探查到,可也僅僅隻是能聯係上謝二爺的蛛絲馬跡而已。
如今她連蒙帶猜,竟是清楚個**不離十了。
“我從來沒有寫過信!”
聽到這句話,謝姝寧就放軟了聲音,道:“我知道你沒有,所以你難道不恨,不想早日報仇嗎?”
立夏沉默了下去。
在北地裡呆了這麼多年,可她放軟了聲音說話時,仍能聽出裡頭夾帶的軟糯音色,她骨子裡始終都帶著江南水鄉的嫋嫋餘味。
這樣的聲音,又帶著幾分稚氣,可聽上去,卻充滿了蠱惑之意。
她身量未長成,眉眼未舒展,可身上卻已有了叫人值得信任的色彩。
這孩子,的確如她所說的,沒有一分像個孩子……
立夏沉默得更加厲害,腳下步子卻沒有再挪動過分毫。
謝姝寧也因此瞧出來,他已經心動了。
她沒有再開口,反而轉身往馬車走去。
走出幾步,立夏的聲音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