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覆去的,謝二爺隻喃喃念著誰也聽不分明的話。
二夫人蘇醒後便守在了二爺跟前,連一步也不敢挪,生怕自己一閉眼二爺就會出事。
守了幾個時辰,天色微明時,她的幺子寶哥兒便“哇哇”哭著來尋她。鹿孔也說讓二夫人不必時時候著,這裡自有人照看。二夫人這才戀戀不舍地出了內室,牽著寶哥兒的手往外頭走。
陪著兒子一道略用了些粥飯,二夫人便覺得有些困倦起來,揉著額角打起了瞌睡。
可隻眯了眯眼,她便起身往外頭衝。
尋了當日陪謝二爺出門的車夫,二夫人冷著臉厲聲問道:“二爺究竟是去了何處?”
車夫訥訥的,低著頭不敢抬起,“奴才將車駛到了天香樓前,親眼瞧著二爺進去的。”
“可有瞧見二爺是同誰在一道?”
“未曾……”車夫愈加不敢看她,恨不得將腦袋低到地上去。
二夫人便怒了,摔了隻茶盞,道:“二爺在天香樓裡,會成這副模樣?”
人來人往的酒樓,又是在京都排的上名號,一等一的地方,好好的人隻進裡頭走一遭,出來怎麼就會成了那副模樣?
車夫哪裡敢告訴她,二爺並不是在酒樓裡出的事。
大老爺跟大太太,可是下了死令,讓他決不能同人泄露一句的,即便是二夫人,也要瞞住了,瞞死了!
“夫人,你罰奴才吧,奴才是真的不知呀!”沒有法子,車夫索性“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哭著開始求饒。
二夫人心裡又氣又恨,偏偏又夾雜著無以言表的苦澀難堪,一時竟是再說不出話來。
僵持著,大太太那邊卻已是得到了消息,匆匆趕了過來。
一進門大太太便先打發了車夫下去,也顧不得責備二夫人竟直接將車夫弄進內院來問話,隻耐著性子輕聲勸慰她,“老二福大命大,定不會有事的,二弟妹且先將心放寬了,莫要嚇著寶哥兒。”
聽到寶哥兒,二夫人死灰一般的眸子裡才重新燃起了幾縷火焰。
大太太瞧著,稍稍安心了些。
如今長房裡,除了老太爺跟他們夫婦外,並沒有旁人知道真相。
發現謝二爺的那間小宅子,大老爺也已經派人去查看過了。
除了些牀鋪家夥什外,隻有正房裡,有些女子的衣裳首飾。
有簇新的也有半舊的,但料子皆是上等的。
至於首飾,卻沒有幾件,寥寥幾樣竟也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
屋子裡一片狼藉。
顯然主人家走得急,來不及首飾,隻匆匆取了值錢的細軟跑了。
偏生那地方住的又都是商人的外室居多,聽說還有人專門買了“小馬駒”養到那處的。都是些千人騎的東西,大太太便是聽到都覺得汙了自己的耳朵,哪裡敢去想謝二爺究竟在那宅子裡留了什麼人。
金屋藏嬌,卻藏出了禍害。
但這事,隻能瞞了二夫人。
若是謝二爺這一回熬不過去了,那至少二夫人的心還在他身上,她身後的梁家就依舊會幫著謝家。
不然,以二夫人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家連妾都鮮少碰的好相公,卻在外頭藏了外室,莫說守著二爺了,隻怕會立即帶了兒女拂袖而去,回梁家。
她可不管什麼賢名不賢名。
大太太清楚這一點,所以就算死也是不敢將話同二夫人說白了的。
隨後,大太太又苦心勸說了幾句。
二夫人聽著倒也覺得受用。
等到日頭高深時,謝二爺終於悠悠轉醒。
可睜開眼,他問的第一句話不是關於自己傷情的也不是關乎二夫人母子幾人的,而是在第一時候問起了立夏在哪裡。
屋子裡的人皆目瞪口呆,不知他為何一直念叨著自己的小廝不肯放。
二夫人俯身去問他,“立夏不是被你派出去辦事了嗎?一直都未回來呢。”
“咳……咳咳……”謝二爺劇烈地咳嗽起來,又因為咳嗽身子震蕩,牽動了身下的傷口,渾身冷汗淋漓,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雙眼朦朧,隻睜開了條細縫,他艱難地道,“去找!去找他!”
大老爺在後頭聽見了,急忙扭頭叫人,吩咐下去尋立夏來。
可找遍了,也根本沒有人瞧見過立夏。
突然間,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百尋不著,大老爺沒了法子,又返身回去問謝二爺,為何要尋立夏,立夏又在何處。可謝二爺聽了,立即噤若寒蟬。
大老爺便覺得這事有些不大對勁。
然而尋不到立夏不提,就連那日究竟是誰給車夫遞了條子也不知。厄運連連,謝二爺卻也並沒有清醒多久。
隻說了幾句話,他身上的傷就開始惡化起來。
鹿孔仔細看過後,也是一臉的心有餘悸,紅著臉道,“這乃是猛獸所咬之傷,又傷在了要處,並沒有法子可治。”
他醫術雖好,可這樣的症狀,他也是頭一回瞧見。
大老爺聞言就知道這事鹿孔也不敢下定論能治好謝二爺,不禁心慌起來。
偏生這樣的事,也不好求助宮裡。
真真是叫人傷透了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