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隊長從地上站起身,衝著宋延昭行了個禮,恭謹地退了下去。
沙漠裡的特有樂器,被一一奏響。
宋延昭晃晃手裡那塊象征著最高權力的額飾,上頭鑲嵌的藍色寶石像是莎曼的眸子,在月夜裡發出溫柔的光。
他垂眸,輕笑。
慶典終於拉開了序幕。
廣場上火光通明,人們高聲談笑。
樂手演奏著歡快的歌曲,舞姬則穿著絢爛的服飾在漸漸冷冽起來的夜風裡旋轉跳躍,像隻翻飛的彩蝶。
謝姝寧跟隨舒硯,在廣場上四處轉悠。
周圍的酒樓客棧上,賺夠了錢的客商摟著身材豐腴的胡姬,調笑取樂。
謝姝寧跟舒硯站在商人的地攤前,挑揀著古怪的小玩意。
這一夜的敦煌,像是所有人的極樂世界。
忽然,熙攘的人群裡爆出一聲尖叫,“啊啊啊啊啊——”
樂曲驟停,舞姬踉蹌著跌倒。
人群四散。
一片混亂中,謝姝寧眼尖地看到不遠處的地上有灘血。
血泊中倒著兩個人,看服飾跟手中的兵器,應該是城裡的巡邏衛兵。
尖叫聲此起彼伏,受到了驚嚇的人們開始四處逃竄。
謝姝寧閃避不及,被接二連三撞了好幾下。
身邊人潮如湍急的洪水,飛快地淹沒了一切,遮蔽了她的視線。
隻是一瞬間,她就已經被人群帶著開始往後方退去。
“舒硯哥哥!”她揚聲高喊。
可周圍聲響雜亂,少女猶帶稚氣的聲音才一出口,就被吞沒消失。
謝姝寧心裡“咯噔”一下,慌了神。
他們走散了!
她強迫自己飛快地鎮定下來,想要開始逆流而行。
但是即便她人小個矮,在這種時候想要在洶湧的人流中開辟出一條反方向的道路,也依舊太難了!
有那麼一刻,謝姝寧甚至以為自己就要摔倒,而後被紛遝的腳步活生生踩死。
幸好,這樣的事並沒有發生。
她強撐著,終於從人群中擠了出去,站在了一條巷子口。
外頭的人越擁越多,她不敢靠近,隻得躲進空無一人的窄巷,重重喘息著靜候人流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街道上的人流才漸漸稀疏起來。她聽到有衛兵的聲音在高喊,“鎮定!鎮定!”
這種時候,誰能鎮定!
她咬著牙才沒有將心裡的話罵出聲來。
一群人正在歡欣鼓舞,身邊突然有人死去,誰看到了能不怕?
一陣風襲來,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謝姝寧遲疑著,不知道這會是該立即折回去尋舒硯,還是就站在這等舒硯幾人來尋。按理,他們遠比她更熟悉這塊土地,由他們來尋,才會更快更安全。心中念頭百轉千回,在這個叫她兩眼一抹黑的地方,謝姝寧實在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幾道黑影嗖嗖從她麵前掠過。
動作極快!
謝姝寧駭了一跳,急忙捂住嘴巴,以免漏出驚叫聲來,卻忘記了手腕上被舅母莎曼戴了大串銀鈴。
“叮鈴——”
落在最後頭的那個身影猛地動作一滯,隨即轉過頭來。
那張臉上戴著個模樣古怪的麵具,將下頭的麵孔遮得嚴嚴實實,手中寒光泠泠。
謝姝寧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方才那場騷亂的起因。
是這群人,殺了衛兵!
她拔腳就要跑。
可對方比她的動作更快,眨眼間就落到了她跟前。
身量竟也沒比她高多少,黑衣下的身形略顯單薄,明顯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
來不及吃驚,那柄短劍就已經筆直朝她刺了過來。
謝姝寧想避,可身子僵直,竟是動彈不得。嘴角翕動,她脫口求饒,“彆殺我!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黑衣麵具,鬼才能知道這群人是誰,又生得什麼模樣,她的確能算什麼也沒看見才是。
劍尖在她眼前停住。
那張麵具上的圖案,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裡,顯得尤為猙獰。
她一動也不敢動,卻忽然想起自己喊的是西越語,並不是胡語,對方會不會根本就沒有聽明白?
懊惱間,外頭忽然響起了一陣重重的整齊腳步聲。
是衛兵來了!
謝姝寧心頭大喜,下一刻卻又狠狠墜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