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瞧見,並沒有立即跟上去。
熱風拂過麵頰,他眼中略帶上了幾分嚴肅之色。
耳邊清晰傳來的西越語裡,正在同張狂的語氣談論著西越京都的時事。
燕淮的眸光冷銳了些,佯作無意地掠過那幾名交談中的商旅。風塵仆仆的模樣,即便換上了乾淨的衣裳,也難以抹去,可見這些人,是這一兩日才進的敦煌。那麼他們口中說的事,也就該是數月之前的了。
“肅方帝……”他在心中默念著這個稱呼,一時有些茫然起來。
他離開京都的時候雖然年幼,可父親身為成國公,在皇帝跟前也得臉,他是見過多次聖容的。他明明記得,端坐在皇位上的人,稱慶隆帝。
難道,帝位已經換了人?
他的心不由提了起來,如此一來,京都南城的人,恐怕都會受到了牽連。
成國公府,可還好?
但這樣的念頭才一冒出來,就被他咬著牙給壓製了下去。
父親多年來,音訊全無。成國公府還好不好,與他這個身處偏遠塞外的棄兒有何乾係?
他冷著臉,扭頭便準備走人去尋紀鋆。
卻不防那幾人的話鋒一轉。竟真的說起了成國公府來!
他的腳步便下意識停滯不前。
其中一人道,“成國公病了那麼久。終於是不濟了。”
另一人便緊接著道:“可不是!聽說世子爺也一直都沒有出現過呢,也不知是生還是死,看來這爵位最後還是得落到燕二公子手中!”
“怕是也隻能如此了,世子爺多少年不見蹤影,興許早就連骨頭渣渣都爛光了也說不準。”
一句又一句,燕淮聽得僵住了身子。
幾人正說得熱火朝天,忽然有道聲音插了進去。“我說你們幾個懂個屁!人成國公府的事,你們幾個隻能混混東城的家夥,能知道?就瞎咧咧吧!”
話音落,立即有人不服氣地嚷嚷起來:“你他媽才放屁!老子兄弟天天給國公府裡送菜。親耳聽府裡的仆婦說的,還能有假?我瞧你這慫樣,就知道你鐵定一年半載沒回去過了吧?這事京裡可都傳遍了,如今可是頭一等的大消息!誰不知道,成國公至多也就是今年的事了!”
聽到最後一句。燕淮隻覺得眼皮一跳,心頭微緊。
就在這時,紀鋆返了回來,見他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由納罕。走近了輕推他一把,“可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燕淮遲疑著,還是隻吐出這麼二字來。
天機營中,眾人隻以排名為稱呼,故誰也不知對方真名實姓,也不知對方具體是何方人士。
他同紀鋆情同手足,可有些事,仍未到全盤揭露的時候。
可是這種時候,他說沒事,紀鋆不是傻子,怎會相信?
“有什麼事,連我也說不得?”紀鋆愈加疑惑起來。
燕淮看他一眼,見他眼神誠摯,像是最和善可靠不過的兄長,不禁有些躊躇起來。
千尋思,萬忖度。
他差點便要脫口而出,我是京都燕家的兒子。
然而還未開口,他的注意力便被另一個聲音吸引了過去。
尾音軟糯的女聲,說著的正是地道的胡語,可音色卻叫他覺得十分耳熟。
他悄悄循聲望了過去。
明媚的日光下,麵色蒼白的少女,帶著纖弱的笑意,在同身旁身形高大的黑發少年說著話。
許是察覺到了異樣的灼熱視線,黑發少年驀地轉過頭來,湛藍色的眸子像是漾開了一汪湖水。
燕淮倏忽收回了視線。
擅於偽裝的人,一旦重新鎮定下來,可不會這樣就被發現。
果然,四處看了幾眼,並沒有發現什麼古怪的黑發少年嘟囔著胡語,又將頭轉了回去。
燕淮則壓低了聲音同紀鋆道,“探聽到什麼了?”
說話間,他的目光卻再次落到了不遠處的少女身上。
分明說著不一樣的語言,可聲音,的的確確是一個人沒錯。
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認錯。
白日裡看起來,她似乎更加瘦弱,也更加年幼。
燕淮心裡莫名有些戚戚然起來,他竟然差點殺了個孩子,果真是不枉風師父斷言他心狠手辣……
他屏息聽著她口中的話,但風一吹,便隻聽到寥寥幾個詞——
養病,歸家……
“並沒有什麼異樣,民眾知道的消息,也寥寥無幾,隻聽說新城主似乎姓宋,有人稱他為宋先生。”紀鋆並沒有發現他的異狀,正色回答起了問題。
燕淮聽得卻有些漫不經心,過了會才接話道:“既如此,我們還是早些回去複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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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詩詩於清華、之之也意、小貓1628、曾似那風親的粉紅~~~今天更晚了……明天我保證白天更……粉紅粉紅~~看我揮舞的小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