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哈哈大笑著,讓人下去提熱水送上樓去。
這客棧本就不大,謝姝寧一行人也不少,而且又帶上了不少金子,與人混住容易多生是非,這回便索性將這間客棧囫圇包了下來。
老板娘當然殷切得很。
非但讓人送了熱水上去,還備上了熱氣騰騰的食物跟茶水。
茶葉用的還是大紅袍。
雖不是上等貨,在這裡卻也價值不菲了。
茶水清香四溢。謝姝寧脫衣入了浴桶,接過玉紫端過來的茶盞輕啜了一口,四肢百骸都似乎帶上了這怡人的香氣,叫人終於有了活回來的感覺。
玉紫便拿來香胰子,服侍她沐浴。
圖蘭也在屋子裡守著,隻有柳黃被打發去了宋氏那幫著安置。
“呀,小姐您的下巴!”
剛放下茶盞,謝姝寧便聽到玉紫驚叫了聲。
她皺眉,疑惑地道:“怎麼了?”
說著伸指去摸自己的下巴。手指觸碰之處,帶來絲絲疼痛。
玉紫在邊上急得跺腳,“這可怎麼是好,破了相了!”
圖蘭平日裡瞧著木愣愣的,這會倒飛快地取了鏡子來給謝姝寧。
不甚清晰的鏡麵上,她下巴處那一塊紅腫,其實並不十分顯眼。隻是先前摔下駱駝後,被粗糲的沙子給磨破了點皮而已。謝姝寧仔細看了又看,安慰玉紫道:“沒事的,過幾日便好了。再不濟等回了府,讓鹿孔開些藥來抹抹,斷不會留下一絲疤痕的。”
聽到痕跡二字,玉紫忽然靜了下來。
過了會,她卻捂著臉哭了起來。淚珠子滴滴答答地滾進浴桶裡的熱水中。
熱氣氤氳間,她哭得麵色漲紅。
謝姝寧跟圖蘭麵麵相覷。
玉紫抹著淚。嘟嘟囔囔地道:“下巴上的疤能消。可心口那疤如何消?小姐將來可是要嫁人的,未來的姑爺若因了這不喜小姐可怎麼是好?”
女子肌膚,最好的乃是滑如凝脂,光潔如雪。
便是手指尖尖上破了個口子,也要想儘辦法消了去,何況謝姝寧胸前那道永遠都消不去的傷疤。
向來厲害的玉紫。這會卻哭得像個丟了糖的孩子。
謝姝寧哭笑不得,伸出**的手去拽她,“玉紫,我離及笄還有好幾年呢!”
“是啊是啊。何況,小姐難道還不能尋個不在意傷疤的姑爺嗎?”圖蘭嘴不靈巧,見玉紫哭了,卻也絞儘腦汁地安慰起來,“再說了,傷疤可是英雄的象征!不信你瞧,我身上……”
“停停!水都冷了!”眼瞧著圖蘭似要寬衣解帶給玉紫看自己身上的傷疤,謝姝寧急忙製止。
聽到水冷,玉紫也不敢哭了,慌慌張張抹了淚,拿了梳子幫謝姝寧清洗長發。
然而誰也不知道,在謝姝寧心口留下了這道疤的真凶卻就在這間客棧裡。
謝姝寧盥洗的當口,燕淮跟紀鋆在房間裡爭執了起來。
宋氏心軟,也不在乎銀子,何況一整間客棧怎麼也夠住了,眾人三三兩兩便都能分開休息。
冬至當然應該依舊寸步不離地跟著燕淮兩人,可因為燕淮方才救了謝姝寧,宋氏如同謝姝寧料想的一般感激不已,覺得自己再不能將兩個好孩子當做惡人對待,便隻讓冬至在他們隔壁屋子住下,並不叫他們三人擠在一處。
但是生怕隔牆有耳,兩人對話時,依舊將聲音壓低得近乎耳語。
燕淮記掛著方才踏入客棧時,從老板娘嘴裡聽到的那聲“謝小姐”,莫名慌亂了起來。
姓謝,乳名也叫阿蠻。
難道她便是謝家八小姐?
京都同漠北相距數千裡,真會有這麼巧的事?
他立在窗邊,望著外頭車水馬龍的景象,心裡疑慮重重,口中道:“七師兄下手之前為何不知會我?”
“你古古怪怪的,以為我看不出?”紀鋆不答反問。
燕淮微怔,終於有些惱了,“你怎會想到要對她的駱駝動手腳?”
紀鋆神色自若地道:“十一,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既敢動手,定然就有萬全之策。何況如今,她不是被你好好地給救回來了?倒是你,急巴巴地搶在我跟前去救人,也不顧腳傷未愈!”
打從一開始,紀鋆便打算使計讓他們成為謝姝寧的救命恩人,好能一路跟著平安到達京都。
單獨行動,遠不及跟著駝隊來得保險。
然而他的確沒有告知燕淮。
“這回隻是運氣。”燕淮伸手攀在窗欞上,盯著下頭來來往往的旅人,“七師兄,這一回是我連累了你。”
紀鋆皺眉,“追你的人,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他們自小相識在天機營中,平素連外人也不認得幾個,如今天機營也沒了,怎會有人對他們緊追不舍?
“隻怕……是我家中派來的人……”站在床邊的少年歎息道。
紀鋆麵色驚變:“你家中派來的人,卻是為了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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