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論生得好,她可委實還沒有見過生得比燕淮好的。
她探究的目光落在了他麵上,少年冠玉似的麵龐之上,眉眼清雋,還帶著未經徹底雕琢的璞玉姿態。她不由恍恍惚惚地想起前世最後一次偶然見到的燕淮樣貌,那樣一張孤寂冷冽的麵容,同此刻的截然不同。
謝姝寧蹙著的眉頭未展,口中道:“英國公世子生得好不好,同我無關,我隻是好奇,為何他極少出現在眾人麵前罷了。”
英國公世子跟成國公世子,可並稱坊間兩大謎案。
燕淮消失了的那幾年究竟人在何處又都做了什麼,無人知曉,但他好歹如今回來了,眾人也如願見到了長大後的他生得什麼模樣。
可英國公世子溫慶山,仍是個迷霧重重的人。
燕淮並不知這些,他隻以為謝姝寧一個深閨裡的姑娘好端端竟去查個陌生男人的事,不論她如今年紀幾何,可不就是為了那點子少女情懷?偏生他自小在男人堆裡長大,認識的女人除了個雷師父外,便一個也沒了。
真算起來,謝姝寧可還是他長大後認識的第一個姑娘家。
他思來想去,也隻以為謝姝寧是對溫慶山有興趣才致她暗地裡搜集溫慶山的資料。
因而聽到謝姝寧那般說,他也並沒有當回事:“想必是生得太好,所以不便經常到眾人麵前露臉罷了。”
古時,曾有人因為長得太過俊美,每每上街便被圍堵的事,他也是當成笑話聽說過的,興許真的就有這樣的人也說不準。
謝姝寧:“……”
“那就多謝八小姐款待。”燕淮站起身,準備告辭離去。
鴿子的事,謝姝寧心知肚明,吉祥既想殺她,那麼攔截她的信,也一點不叫人奇怪。真正叫她覺得出人意料的是,燕淮竟自發將信交給了她。
她也已經明言讓燕淮約束好手下,他不回應,那她也隻當自己沒說過,回頭叫圖蘭幾個加強戒備便是。
至於吉祥,尋到了合適的機會,她可不會放手。
倆人皆不再談信的事,燕淮便開始邁步往外走。
走至門邊,手方觸及門扉,謝姝寧猛地將他喊住:“世子,不知你外家大娘舅,待你可好?”
燕淮一震,轉過身來看她。
謝姝寧卻低著頭盯著那碗殘粥看,並不同他對視。
“我舅舅倒是待我母親,還有我跟哥哥極好。”她低頭說著,恍若自語,但話卻又是明明白白在同他說的,“世子的大舅舅,待你同你母親可好?”
燕淮是萬家的外孫,他在萬家有幾個舅舅,誰都知道,但謝姝寧卻直接便點出了大舅舅。
他不由吃了一驚:“八小姐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謝姝寧慢吞吞扭頭來看他,麵上無笑:“因為這件事,很重要。”
一字一頓,她說得極清晰。
燕淮怔怔聽著,仿佛昔時在敦煌古城中遇見過的巫女所言。年邁的巫女,手執龜甲,露出貧瘠的牙床上搖搖欲墜的幾粒枯牙,用古怪的腔調說著的話,似也是這般沒頭沒尾。
“緣何重要?”他靠在了門上,低聲問道。
謝姝寧眼中神色莫測,語氣肅然:“若好,那自然一切都好,若不好,一場腥風血雨總是難免的。”
她並未言明這些話的意思,但燕淮卻霎時想起了鐵血盟內鬼的事,還有大舅舅萬幾道,數年如一日對他的不喜。
隔著薄薄的白衣,他胸腔裡的那顆心劇烈亂顫起來。
他深深看了一眼麵前的稚齡少女,像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謝姝寧亦在看他。
……
次日傍晚,吉祥跟冬至前腳擦著後腳跟,漸次回到了田莊上。
到了酉正時分,燕淮來同雲詹先生並謝姝寧辭行。
謝姝寧捧著書抬起頭,望著他笑著讓玉紫準備莊上的果子送行,燕淮也沒推拒,但走時並沒有真的帶走這些東西,左右誰都知道這些隻是客套。
人走後,雲詹先生當著謝姝寧的麵,便長歎了一聲,尾音悠悠長長,叫謝姝寧覺得其音繞梁幾日也還未消儘。
白駒過隙,等到那聲長歎終於從謝姝寧耳畔消失的時候,她恍然驚覺,不知何時窗外的綠葉成蔭已變作了黃葉漫天。
秋日就這樣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