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不死心,又咬破了幾隻,登時心頭一陣火起。
連餃子也欺她!
她越想越氣,這頓開年飯,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正室一位,原本十拿九穩,如今卻儼然隻剩下七分把握。
這七分中,她自己占三分,另外四分卻仍是要看三老太太的。陳氏暗自想了又想,勉強忍住了連日來被三老太太訓斥後的滿腔怨憤跟委屈。再加上這段日子她忙得焦頭爛額,又見謝元茂雖聽三老太太的話搬出了芝蘭齋去了外書房,可平日裡仍時常折回去見宋氏母子,心下不由愈加惱恨。
她又接著想起先前謝姝寧一病,謝元茂便忙不迭地丟了手中書冊,趕去芝蘭齋,羨妒不已,隻當這是宋氏的手段。
回首一思量,人有兒女,她又不是沒有!
謝琛雖隻是嗣子,可怎麼著也算是謝元茂的兒子,若是病了傷了,謝元茂難道還能坐視不理?
忙過年初這幾日,她歇過一口氣,便私下裡喚了謝琛身邊伺候的黃媽媽來,似笑非笑地吩咐道:“夜裡等到四少爺睡熟了,記得將火盆熄了,再開扇窗子。”
“太太的意思是……”黃媽媽聞言,隻覺得眼皮一跳,略帶幾分惶恐輕聲提問,然話隻說半截,有些字眼畢竟不好明說了。
不過隻這般一問,也夠了。
陳氏焉有聽不明白的,她仍作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白皙的手指在桌沿上輕輕點著,道:“我能有什麼意思。隻是杭太醫說過,冬日裡門窗緊閉,又燃著火盆,哪怕是安置於通風處,對人的身子也是有害的。你伺候那孩子多年,他怕熱你難道能不知?”
黃媽媽啞口無言。
“黃媽媽。”陳氏忽然話鋒一轉,喚了她一聲。
“奴婢在。”黃媽媽陡然回過神來,忙不迭躬身。
陳氏嘴角笑意愈加明朗,眼中水波流轉,被身上那件大紅麵子的狐皮襖子襯得人如玉,笑如春風拂麵,“聽說你兒子最近的身子不大好?”
黃媽媽隱約明白過來她想做什麼,急忙跪倒叩首:“還請太太明示。”
“你兒子的病是富貴病,原不是什麼大事,好好養著便是了。”陳氏微微搖搖頭,發間華勝叮咚作響,“隻要你好生‘照看’四少爺,我便保你兒子無礙。銀子,藥材,你直管開口便是。”
說到照看二字時,她一貫輕柔的聲音驟然加重,唬得黃媽媽連連叩頭,感激地道:“奴婢謝太太恩典!”
陳氏麵上的笑意這才漸漸地褪去了。
她從來都不是愛笑的人。
自小離家,養在喜怒不形於色的姑母身側,直至年長又捧著牌位做了孀婦,她如何還能笑得出來?
待黃媽媽退下,陳氏懶懶往後一靠,伸出光潔的手指揉了揉僵住的臉,幾不可聞地歎了聲。
次日一早,謝琛便咳嗽了起來,麵色發紅,漸漸成了急促的喘息,幾乎閉過氣去。
謝家三房自然是人仰馬翻,自去長房請杭太醫,可原本出門定於今日歸來的杭太醫卻被風雪阻了腳步,尚未趕回來!這般一來,事態便有些糟了。又恰逢年節,大夫也是要過年的,許多藥堂便都未開。
好不容易,才從外頭請了位年漸三十的大夫來。
一見謝琛的模樣,他便矢口道:“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