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元熙(1 / 2)

權臣妻 桑狸 6346 字 4個月前

薑姮看向崔蘭若,崔蘭若也在看她。

如瀑般的烏黑秀發披散在身後,一綹發絲順著臉頰滑下來,半遮掩著一張昳麗秀致的小臉,眼珠滴溜溜轉,葡萄珠似的靈動。

未等薑姮言語,梁瀟慢悠悠道:“帶回去也好,臣麾下正有幾個年輕有為的將領尚未婚配,眼下日子安逸,臣也樂得做媒。”

殿中霎時安靜下來,隱約透出些尷尬,良久,崔元熙才拊掌道:“這一局算是臣弟贏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他隨即體貼地向梁瀟和薑姮解釋,原是二人來之前,崔元熙和崔太後打了個賭,若梁瀟痛快收下蘭若便算崔太後贏,若他推三阻四不肯,則算崔元熙贏。

薑姮覺得今日之景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她雖然與世隔絕七年,不曉世道變化,卻也知道女子閨譽重於山。

一個世家貴女的婚事被這般輕佻的打賭,沒有人覺得不妥,就連崔蘭若自己也是十分乖順地窩在崔太後懷裡,毫無難堪羞澀。

她覺得梁瀟一定也看出來了,可是他不在意,也懶得探尋,依舊疏涼客氣道:“本王年近而立,不適合與小姑娘攪合在一起了。”

崔元熙揶揄:“殿下看不上我崔家女直說便是,犯不上這般說辭。那王瑾今年都五十多了,不照樣與小姑娘攪合,還以此為榮,常做酒桌笑談。”

梁瀟道:“不見得誰都要像他,臉皮厚若城牆。”

崔元熙哈哈大笑。

此事揭過不提,寒暄了一陣,崔太後讓崔元熙、崔蘭若和薑姮先退下,獨留梁瀟說話。

梁瀟悄聲囑咐薑姮彆亂走動,去偏殿等他,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轉過頭來,眼底餘溫儘失,冷得駭人。

崔太後也褪去方才那端莊華貴的麵具,露出幾分刻薄:“是個美人,可惜,心裡沒你。”

她眼睛毒辣,早就看出薑姮對梁瀟隻有懼怕,沒有愛,甚至不會拈酸吃醋。

梁瀟曆來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剛才顧及著薑姮在,不想當眾與崔太後撕破臉,此刻卻沒什麼顧慮,直言:“與旁人何乾?”

崔太後麵容緊繃,神情陰鷙,看了他一陣兒,卻忽得喟歎:“老天真是不公,有人生來要深陷後宅,與眾人爭奪夫君那一點點寵愛,有人卻能輕而易舉獨得真心,卻還不珍惜。”

淳化帝活著的時候內寵不斷,崔太後雖為正妻,但能笑到最後,手上也是豔魂無數。甚至,兩人結盟後,梁瀟還出手幫她解決過幾個狐媚惑主的妖精。

梁瀟抿了口茶,道:“您要是覺得不甘,命人挖了淳化帝的墳,臣會做成年久失修,帝陵傾塌的樣子,準保天衣無縫。”

崔太後“噗嗤”笑出聲:“有趣,你真是有趣,比那滿朝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有趣多了。”

梁瀟牽了牽唇角,勾成冷峭的弧度。

崔太後笑了一陣,慢慢息聲,正色道:“我正經與你商議,你收了蘭若,讓她給你生個孩子,後麵去母留子也好,任你處置。”

“薑姮還是靖穆王妃,誰也撼動不了她。”

梁瀟問:“為什麼?”

“一隻美貌的金絲雀掀不起什麼風浪,但含有薑家血脈的靖穆王世子就另當彆亂了。辰景,我實話與你說,我不希望你與薑家糾纏不休,我也不喜歡看到你袒護他們。”

話說到這一步,圖窮匕首見,梁瀟反倒鬆了口氣。

當年辰羨與衛王主導的新政,薑家亦參與其中,而屠戮新政士族的元凶,除了王瑾,便是崔氏。

縱然辰羨與衛王早已成白骨,但薑照和薑墨辭還活著,兩方隔著血海深仇,梁瀟站在中間,若偏向了一方,勢必會與另一方離心離德、漸行漸遠。

七年前,梁瀟選擇了崔太後和淳化帝,選擇了他的錦繡前程,可並未徹底斷掉另一條路,相反,他娶了薑家女,屢屢包庇新政餘孽,對薑家父子更是再三出手回護。

“在這個節骨眼,你一反常態為母大辦宴席祝壽,無外乎就是想把薑墨辭和謝晉從成州引到金陵,你心裡明白,薑姮在你手裡,這點麵子他們是要給你的。他們一走,你派去成州平叛的隴右道駐軍就到了,不管如何殺伐株連,薑家隻剩一個雙腿殘疾的薑照,他做不了什麼事,也沒人能把罪名安在他頭上。”

“而你,既沒給薑家通風報信,也沒明麵上袒護他們,你隻是給母親辦了場壽宴,也不能阻止內兄和師長來祝壽。不需向我,向朝臣交代什麼。”

“辰景,你這碗水倒是端得平穩啊。”

梁瀟沉默不語。

崔太後歎道:“我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七年前,不忍你在崇政殿外跪了整整兩天,一時惻隱,說服先帝留下薑家父子的命。”

彼時大獲全勝,意氣風發,自然沒將殘寇敗將放在眼裡,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收攏梁瀟為自己賣力。

可是七年過去了,梁瀟日益位高權重,卻總是若即若離,讓崔太後越發不安。

對於崔太後的剖析,梁瀟沒有否認。

這麼多年,崔太後之所以一直重用信賴梁瀟,除了他自己爭氣,便是看出他與她是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