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章(2更)(1 / 2)

權臣妻 桑狸 7274 字 4個月前

顧時安距離城門隻有數丈遠, 眼睜睜看著那抬梁造的巍峨城門轟隆隆在自己麵前關閉。

守城廂軍飛速擺放步障。

虞清扶劍擋在他麵前,麵無表情道:“顧縣令,請下馬。”

顧時安臉上波漪不興, 甚至還微微含笑,但他心裡清楚,完了, 雖然他不知道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但他明白,就是完了。

踩鐙下馬後,虞清半句廢話也無,直接吩咐左右:“吊起來,吊在城門下。”

今日寒風凜冽, 天飄霰雪,稀碎晶瑩的小冰粒子打在臉上,滲透肌骨的涼。

顧時安被凍得神思開始渙散,依稀聽見喧喧嚷嚷的街衢上傳來清脆醒人的鑼鼓聲,內侍舍人那尖細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和著鼓聲傳來。

“顧時安頂撞欺瞞靖穆王, 據此嚴懲, 以儆效尤。”

他不用細想,就知道這是在乾什麼。

大海撈針的抓人是無奈之舉, 想法引蛇出洞震懾她自投羅網才是上策。

他心底絕望, 麵上卻不露出半分,虛懸在半空, 轉了個身, 晃悠悠低視徘徊在城門前的虞清,無辜地問:“虞將軍,殺人不過頭點地, 你總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吧,我犯了什麼罪?殿下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虞清全身緊繃,目光不放過任何一個過路的人,表情嚴凜:“你自己心裡清楚。”

顧時安麵作茫然:“我清楚什麼?我清清白白做我的縣令,結果天降橫禍,被吊在城門下,殿下連句明白話都不給我,可真叫我傷心。”

虞清是武將,性子剛冷直接,素日最煩這些矯情狡猾的文人,懶懶斜睨他,不願搭理他,複又慢踱回城門前,盯著來往過路的人呈上來的籍牒和路引。

一邊盯,一邊恨恨地想,難怪這麼長時間杳無音信,戶部排查流民戶至今無所獲,問題原出在這。

這顧時安平日裡看上去是個精明清醒的人,且愛惜羽毛,誰知有朝一日竟膽大包天到這地步,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

他這般想著,卻又暗暗舒了口氣,總算有點眉目了,興許隻要把她找出來,殿下就不會再那麼瘋癲了。

薑姮藏在季晟的家裡,一整天驚慌混亂,清晨時才安靜下來,想躺下稍作休憩。

頭著上繡枕,卻反側難安,乾脆坐起來,想著去幫季晟的娘子做些事,剛走到院子裡,季晟就慌慌張張地回來了。

他喘著粗氣把外麵的情況說給薑姮聽,薑姮聽完,半天沒言語,輕薄的睫羽低垂,在眼瞼上遮出兩片鴉青。

季晟一早就覺得把這娘子留在襄邑是莫大的隱患,他雖不知薑姮來曆,不知她和顧時安都乾過什麼才觸怒尊顏,但直覺顧時安遭此大難是跟薑姮脫不開乾係的。

他心裡煩悶且埋怨,但顧時安此前囑咐過他,一定要照料好薑姮,縱有滿腔譴責,也得生生咽下去。

誰知薑姮低垂螓首,依約沉默了一會兒,抬頭衝季晟微笑,寬慰他:“你不要擔心,顧縣令不會有事的。”

季晟眉間一團烏雲,沉翳翳的,鬨不清她想乾什麼,如何追問她都不說,反倒像沒事人似的,去幫著他娘子乾活,烹早膳,跟她有說有笑,末了,還把碗筷都收拾好洗乾淨。

做完這些,她向他們告辭,說要去保育院再看看。

幽巷儘頭,是靜謐溫馨的小院,青山郭外斜,籬笆荊扉相圍,枯枝隨著凜風寒雪搖曳,舍前荒畦堆放著草籠,冬風狂嘯裡間或傳出幾聲雞犬鳴叫。

薑姮推開籬笆門,正遇上吳娘子端一個大簸籮出來。

吳娘子穿了件半舊夾襖,臉色蒼白顯出憔悴,冷不丁見薑姮回來,大喜過望,忙將簸籮放下,迎她進屋。

因年關將至,授書的夫子已不再來,孩子們難得清閒,躲在屋裡烤火玩樂。

玩的是雙陸,幾個男孩子將獸骨骰子擲得鐺鐺響,黑白木馬各據其勢,你追我趕。

孩子們見薑姮來了,齊刷刷圍上她,像春日裡的小雀嘰嘰喳喳叫著“何姐姐”。

薑姮含笑一一看過他們,問他們功課,又去抱蘭蘭。

將近一月未見,她的病已然痊愈。嬌小茭白的臉頰被室內融融暖氣烤出了紅暈,秀發順著鬢邊抿到耳後,梳得光滑整齊。

看得出來,吳娘子把他們照顧得很好。

這麼多孩子,著實消耗心力,可惜,她已經無能為力。

薑姮心底湧過悵然,沒說什麼,將孩子們哄好,就去廚房幫著吳娘子做飯。

她來時從路上買了半簍豬肉和半隻羊,正好肉攤夥計來送。

吳娘子咂舌:“你買這麼多肉,把錢都花光了吧?以後日子不過了?”

薑姮衝她笑笑,繼續低頭燒火。

吳娘子歎了口氣,道:“我其實埋怨過你,說好三年的,你說走就走,可把我給閃壞了。可我心裡也明白,你好好的一個大美人,總不能在這裡久留,總要好好找個人家嫁了的,生個自己的孩子,將來夫妻和美,承歡膝下,多好。”

薑姮專心捅灶台火箱,不接她的話。

吳娘子猜測她這年紀不太可能沒嫁過人,隻是她從來不提從前的事,自己也不好問。

這世道,人人都有一把難以言說的辛酸淚。

她故意裝著糊塗,笑道:“你這麼好的女人,不管嫁給哪個男人,都會把你當寶的。”

說完這句,她便不再談論姻緣,轉而去說保育院裡的瑣事。

薑姮這才話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