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蘭若憋著笑,緊追著薑姮出去。
這一夜卻是不太平的。
梁瀟翹著二郎腿躺在耳房裡,半睡半醒之際,聽見屋頂瓦上傳來窸窣的足音,他翻了個身,擁著被衾繼續睡。
未幾,外頭便傳進拳腳打鬥聲,幾聲慘叫,萬籟俱寂。
隔門傳進虞清的聲音:“公子,人都綁了,是宰了還是扔河裡?”
梁瀟合著眼,帶著濃濃的鼻音:“送官。”
虞清立即應是,頃刻之間,門外再無聲響。
梁瀟剛剛自己起來灌了個湯婆子,受過重傷後他就格外怕冷,懷裡抱著湯婆子,身上蓋著厚實的棉被,嗅著滿室茶香,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一覺到天亮,姬無劍已經領著人把書鋪內外清掃了一遍,甚至還給梁瀟買來朝食,見他披著外裳懶洋洋從耳房出來,雙手捧起掃帚遞給他。
梁瀟接過,看了眼院中日晷,朝姬無劍擺了擺手。
姬無劍立即領著眾人火速消失。
薑姮他們是辰時到的書鋪,晨曦未散,薄涼透衫,正是朝光透出雲層,一天伊始。
街衢上人煙稀少,各家商鋪前都有人在灑掃,梁瀟還是穿著昨天那件薄衫,一邊咳嗽,一邊掃地。
他見薑姮來了,衝她虛弱一笑,指著裡屋道:“裡頭我都打掃過了,你進去看看。”
薑姮見他臉色依舊蒼白,秀眉細微的一蹙,道:“你身上還有傷,不必如此。”
梁瀟抱著掃帚乖巧站立,受寵若驚:“姮姮,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薑姮白了他一眼,轉身進了書鋪。
今日要把書運上東臨書院,薑姮和崔氏兄妹很快忙活起來,暫顧不上梁瀟。
梁瀟拿把掃帚坐在門前,忽覺緞袖一緊,有人在扯他,他歪頭看去,見晏晏站在他麵前,當著他的麵兒把短襦掀起來,從肚子那裡摸出兩個肉包子。
今早薑姮起來包的,晏晏趁她不注意偷藏了兩個,把肚子撐得鼓鼓囊囊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薑姮瞅了她幾眼,乾脆當沒看見。
梁瀟這會兒是真驚喜,如獲珍寶地捧過兩個包子,問晏晏:“給我的?”
晏晏笑嘻嘻地點頭。
梁瀟早吃過朝食了,姬無劍生怕他在書鋪裡要乾活耗費體力,給他備了滿滿一桌,湯羹肉糜,豆豉畢羅,羊肉胡餅,吃得飽飽的。
可他不想白費晏晏的一番好心,愣是又把這兩個包子塞進了肚子裡。
說實話,薑姮的廚藝很一般,梁瀟過慣了富貴日子,舌頭早養得刁鑽,但他還是覺得這兩個包子是世間少有的美味,吞食入腹,還能細細回味的那種。
吃完,他打了個嗝,晏晏在一旁看他,捂嘴又笑起來。
梁瀟把她抱進懷裡,問:“有沒有想我?”
晏晏重重地點頭。
梁瀟勾唇微笑,露出兩排白皙透亮的貝齒。
兩人在門前玩了一會兒,鄰近的孩子們來找晏晏玩,有幾個手裡拿著糖人,梁瀟見晏晏眼巴巴看著,撣了撣衫上輕塵站起來,道:“等著,我去給你買。”
問好了糖人從哪裡買的,剛穿過幾條街巷,卻在僻靜的角落被人堵住了。
為首的是個細綾長衫書生打扮的少年,身後跟著幾個和他同樣打扮的少年,聲勢浩大。
為首的少年推搡了梁瀟一把,道:“你離那書鋪女掌櫃遠一點。”
梁瀟站得穩當,低頭挽袖,慢悠悠道:“嚴栩,河東人士,父任雲州簽判,你在家中排行第七,又稱嚴七郎,因是家中嫡幼子,自幼頗受溺愛,書嘛讀得一般,勉強考得個秀才,連續六年落第。”
嚴栩未料到他竟將自己底細摸得門清,極驚又有些窘迫,臉上微紅,羞惱道:“這乾你什麼事?”
梁瀟抬起他那雙漂亮的鳳眸,不屑地掠了他一眼,道:“我願意離女掌櫃近一點,又乾你什麼事?”
嚴栩惱羞成怒,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看你是找死。”
他招呼左右同窗上,預備要揍梁瀟一頓。
梁瀟正將袖子挽好,帶著幾分冷蔑地睥睨這幾個毛頭小子,嗤笑:“真是有意思,一把年紀還要和幾個後輩打架爭長短。”
他話說得悠閒,招式卻淩厲,疾風掃落葉,不出三五式便將這幾個繡花枕頭全都撂倒在地。
梁瀟半句廢話都不想跟他們說,正想去給晏晏買糖人,一抬頭,見薑姮從巷頭走過來。
她今早把書裝車送出去,就不見了梁瀟。
仔細問過晏晏,才知他是出去給她買糖人去了。
她本來不想管他,依舊回去撥弄算盤,可心總不靜,想起昨日東臨山裡的幾個無賴,愈加倉惶難安,便讓崔斌陪著她出來找梁瀟。
嚴栩也瞧見了薑姮,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掛著一臉青腫衝薑姮可憐巴巴道:“姐姐,這位哥哥好生不講道理,揪著我們尋釁辱罵就算了,還動手打人。”
梁瀟放下袖子,眉梢翹了翹,心道現如今的年輕人可真厲害,顛倒起黑白可是臉不紅心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