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番外4(1 / 2)

權臣妻 桑狸 10795 字 4個月前

薑姮在梁瀟的眼底看到了許多東西,柔情、堅韌……那不是少年時的他會有的,而是多年相濡以沫沉澱下來的。

這個世界是陌生的,甚至是冰冷的,唯有她身邊的他,是熟悉的,溫暖的。

薑姮內心前所未有的充盈,即便身在困局,也無所畏懼。

殿中一片死寂,驀地傳來薑王妃的嗤笑:“你向薑家提親?癡人說夢。”

薑姮被她臉上嘲諷不屑的神情刺痛了眼睛,直麵她,道:“為什麼是癡人說夢?”

薑王妃不防薑姮來這一出,一時語噎,臉色愈發陰沉。

她印象中的侄女,頑劣嬌縱,卻也是天真爛漫極好掌控的,她們有天生的血緣相連,是她心中最合適的兒媳人選。

她萬萬想不到,有一天這好掌控的侄女會當眾頂撞她,還是為了一個卑賤至極的庶子。

薑王妃內心怒氣翻湧,對薑姮的憎恨幾乎要蓋過了梁瀟。

“為什麼是癡人說夢?就為他是歌姬之子,出身卑賤,根本不配。”這話句句焠毒,毫不留情地往人心上紮。

薑姮仰麵直視她,“出身是他能選的嗎?生母是歌姬是他的錯嗎?姑姑,從小到大,你虐待侮辱辰景的那些還不夠嗎?你如果恨,最該恨的那個人難道不該是你身邊,這位高高在上的靖穆王殿下嗎?”

“是他好色貪享,沒有體麵地在婚前生出一對庶子庶女。是他欺瞞在先,騙了薑家,也騙了姑姑。”

薑姮字句錚錚,詰然反問:“恨靖穆王的代價太高,而欺負一個弱小的庶子則不需要什麼,所以您把氣都撒在了辰景身上。”

薑王妃叫她逼問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臉色漲紅。

靖穆王則氣得發抖,猛拍案子,將要破口大罵,卻被薑姮先一步堵噎了回去。

“還有您,姑父,這麼些年,您儘到了做父親的職責了嗎?您嫌這兒子出身不好,嫌他不體麵,您大可以彆生啊。如果辰景能自己選,也未見得願意來攀這高枝,當您靖穆王的兒子。”

她一口氣說完,隻覺吐儘胸口濁氣,整個人都清爽起來。

重生到如今,可算有件讓她覺得痛快的事了。

靖穆王怒目圓睜,煞氣騰騰地瞪著薑姮,霍得起身,直朝她走來。

梁瀟擋在薑姮身前,無畏地仰頭看向靖穆王,卻見他壯碩的身軀猛地搖晃了幾下,轟然倒下。

雙目緊闔,麵色清灰,昏死了過去。

殿中倏然大亂,眾人圍擁上去,又是吩咐湯藥又是叫太醫,許夫人惶然失措,哭嚎了兩聲,被薑王妃罵了兩句,又訕訕閉口。

薑墨辭趁亂把薑姮拉到一邊,低聲道:“回你的院子裡待著,彆出來,我會給父親寫信,讓他想辦法來一趟金陵,他來之前你先消停些。”

薑姮怔怔退到一邊,要看眾人抬著靖穆王去寢閣。

殿中隻剩下她和梁瀟。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走近對方,再對視一眼,梁瀟輕聲說:“姮姮,是你嗎?”

薑姮明白他問得是什麼,也知道事情進展到這地步,梁瀟定是看出來了。

十五歲的薑姮,怎麼可能有當庭質問長輩的勇氣,又怎麼可能說得出那麼一番誅心之論。

薑姮輕頷首,梁瀟立即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他身上有股冷冷的檀香,飄忽輕盈,若煙霧縈繞,這麼四麵朝她包裹而來,說不出的溫暖安寧。

薑姮的聲音有些發悶:“你為什麼要來?”

“我知道今夜他們要逼你和辰羨成婚,我想你肯定不會答應的,我不能讓你自己在這裡承受這一切。”

薑姮懊喪道:“可是事情好像更糟了。”

“是嗎?我覺得沒有。”梁瀟清冽的嗓音中隱含笑意:“這一步總要邁出來的,我們並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至少過了今夜,他們再也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硬要把你和辰羨湊做一對了。”

薑姮從他的懷裡探身出來,凝睇著他問:“辰景,你心裡還有恨嗎?”

梁瀟麵上一片澹靜,溫和平靜地回望她,道:“原先還有一點點,可是過了今夜就沒有了。”

“為什麼呀?”

梁瀟驀地笑起來:“因為我會永遠記得,姮姮曾為了我打抱不平,為我訴說委屈,為我舌戰長輩。人生在世,精力總是有限的,我想用儘全力去愛,而不是把力氣消耗在無謂的恨上。”

薑姮不禁彎唇微笑,紅撲撲的臉上羞赧滿溢,輕聲說:“那現在怎麼辦啊?”

梁瀟攏著她的腰,道:“我會向嶽父說明情況,向他求娶你,我們成親,搬出王府,我想辦法阻止新政之禍,然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他說的這樁樁件件事其實都不是那麼容易的,偏偏在他嘴裡十分輕巧,而薑姮也絲毫不懷疑他能做到。

兩人膩歪了一陣兒,薑姮回寢閣。

按照前世的軌跡,靖穆王這時已經身染沉屙,就算薑姮不氣他,他也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可消磨了。

梁瀟對他半點感情都沒有,更不可能為他難過,時至今日,他心中隻剩下清冷的算計。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他和薑姮都沒有回頭路,關係臻於崩壞的邊緣,稍有不慎,前功儘棄。

他思索再三,決心走一招險棋。

梁瀟捱到第二日清晨,立即向宮中遞了帖子,求見崔皇後。

眼下是淳化三年,正是崔氏外戚剛剛崛起,崔皇後野心蓬勃招攬黨羽的時候,也是他們姐弟剛剛相認的時候。

梁瀟再走近這座四方城,進入內宮,內心倍感唏噓。

前世,他的宏圖偉業、尊榮富貴始於此,也終結於此,蠅營狗苟十餘年,一場忙碌一場空。

這朱牆碧瓦,飛簷瓊樓,看上去頗為憋悶。

憋悶,他終於有了和前世的薑姮同樣的感受。

梁瀟漫步於甬道,不由得低笑。

崔皇後住在雲央殿,此時的她羽翼未豐,尚得低調做人,還沒有前世後來燕禧殿的排場,迎梁瀟進入正殿的都知弓腰,道:“皇後前幾天還念叨梁舍人,可巧今日您就來了。”

梁瀟衝他笑了笑,斂袖入內。

崔皇後摒退眾人,忙道:“聽說昨夜靖穆王府裡鬨了一通,到底什麼情況?”

消息倒是還挺靈通的。梁瀟腹誹,愈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崔皇後往靖穆王府安插眼線了。

他不露聲色,淡淡道:“也沒什麼,就是我讓人家攆出來了,那王府是住不得了,我打算辟府獨居。”

崔皇後冷笑:“他們憑什麼攆你?若無正當緣由,我讓禦史台參那老混蛋一本,按他個苛待庶子的罪名。”

梁瀟裝作為難,支吾道:“阿姐,若你當真想為我做主,可不可以幫我一件事。”

崔皇後把玩著玉如意,讓他直說。

“我……我想迎娶薑國公之女,薑姮為妻。”

崔皇後徘徊於如意上的纖纖玉手驟頓,詫異地抬頭看他,問:“你說誰?”

“辰羨的未婚妻,薑姮。”

殿中一陣寂靜,崔皇後倏地笑起來:“辰景,你難不成是因為這事跟家裡鬨翻了嗎?”

梁瀟苦悶地點頭。

崔皇後瞧著弟弟這情竇初開的傻樣,覺得新奇有趣,又有種說不出的酸澀,聲音裡夾雜了一些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厭棄:“那嬌滴滴的國公之女,自小被養在薑王妃膝下,就算奪了過來,能跟你一條心?”

梁瀟早就想好了說服崔氏的理由,道:“就因為她是辰羨的未婚妻,是薑王妃的心頭肉,所以我才要搶。”

他裝出一副賭氣逞凶的模樣:“我若是能娶薑姮為妻,靖穆王府和薑國公府的關係必會生出裂隙,到時不正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這句看似不經意的話才是重點,崔皇後臉上原本的調侃之意稍淡,凝神細思起來。

靖穆王是宗親,朝中根係頗深;薑照是武將,手握邊陲重兵。正因為如此,才深受淳化帝忌憚。

崔皇後做夢都想把這兩塊擋在她跟前的石頭搬開,若是能從內部分開,倒不啻為良策。

梁瀟前世與她鬥了那麼久,早就把她摸得透透的,點出緊要之處,便開始扭捏:“阿姐,我好容易哄得薑姮願意嫁我,就差一步,隻要薑國公那邊點了頭,此事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