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族長是個精明厲害的人物,隻是年紀大了,輕易不管事了。
他坐下靜靜聽完了,就問:“林枳家的,這事兒你想咋處理?”
葉婆子抱著閨女,淚如雨下:“老族長,我月兒太苦了,張家這夥畜生,拿我月兒當驢使,如今又害她性命……自打我家老頭子走了,張家就不把我家人當人看了……”
林寶月也嗚嗚哭著。
老族長捋著胡子直歎氣。
林老爹林枳是個好獵手,在村裡人緣很好,好些人跟著他學會了打獵,遠的不說,就連林雪梅他爹,也是跟著林老爹學出來的,當年遇狼時,林老爹也曾救過他。
所以才說,這世上記恩的人太少了,遍地都是白眼狼!
好一會兒,葉婆子才勉強止了哭,仍在哽咽:“我們要與張家退親!張家把我月兒的頭,打了這麼大一個血坑坑,流了這麼老些血,讓他賠藥錢!”
二嫂子忍不住道:“咱家這麼多年照應張家,月兒小小孩兒,天天給張家送東西,之前是親家,就不說什麼了,既然如今不是了,這些也都得還來!”
林族長點了點頭,轉頭看著張光宗:“你怎麼說?”
張光宗低著頭,垂眼站著,表情冰冷……咋說呢,就是BGM要配“莫欺少年窮”的那種形象。
他沉著嗓子道:“林族長,林家與我家有恩,寶月在我家受傷,是我的錯……我不會推托。這樣好了,親事退了,訂親的鐲子不必退,除此之外,我再賠林家二十兩銀子。”
林家族長唔了一聲,“再加十兩吧。”
張光宗咬咬牙根子:“行,那就三十兩,”他頓了一下:“但我家的銀子,真的被偷了,要等過一些日子才能給。”
老族長慢悠悠道:“我自然信你,你寫個欠條,半個月之內,就給林家送過去吧。”
張光宗一窒。
林家族長淡定捋了捋胡子:“月丫頭好險才逃得一命,你看看她身上的血!這得趕緊請大夫啊!你是讀書人,前程金貴,早些了結此事,你也好專心向學。”
林寶月臉埋在娘親懷裡,嘴角微勾。
族長才是人老成精,他這話的意思是說,你害人性命,衣裳上這字就是鐵證,你要敢賴賬,我們可要往外說嘍!
張光宗咬牙應下了。
對鄉下人來說,彆說三十兩了,就算三兩銀子都夠買條命了,畢竟如今這年景,真把姑娘賣了,也就三五兩銀子。
大家頓時就湧起了……林寶月這傷受得值,張光宗大概也是情有可原,說不定有啥誤會呢,哎喲喲叫我受個傷給我三十兩我也願意啊……諸如此類的想法。
人性從來就是如此。
於是,恰在此時,林寶月緩緩抬臉,淒然道:“銀子能還,我爹的命呢?能把我爹爹還我嗎?”
她嚎啕大哭,葉婆子也失聲痛哭,兩個嫂子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村裡人紛紛抹起了眼淚,連老族長也不由得連連歎氣,覺得她們家如今孤兒寡母的,實在可憐,以後還得多照應照應才是。
張光宗低頭寫著欠條,聽著這邊的聲音,氣得臉都青了。
今天真是事事不順!處處不順!
他們一家經曆過逃難,見多了生死,本來不覺得一條人命有什麼,失手誤殺林寶月之後,他甚至鬆了口氣,以後總算不用再被她不要臉糾纏著了。
可沒想到,她居然沒死!
不但沒死,還長本事了,還敢反駁他!
他不覺得林寶月有這個腦子,可叫她一張臭嘴瞎吧啦的,他的名聲一定差了許多!
但他最擔心的,還是那個在林寶月胸口寫下殺字,又偷走他家銀子的人!
是誰?究竟是誰?
這看不見猜不到的敵人,著實叫他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