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名下豪宅的臥室,還是外出在酒店或者郵輪過夜,她都隻睡VISpring,臥室的光線、溫度、濕度等等,也要隨她的狀態變化。
董思思坐在搖椅上,一邊抱著熱水杯暖手,一邊說:“這麼硬的床我睡不了,去鋪兩層棉胎在席子下麵,蓋的被子太薄了,也要換。”
董春玲震驚大過生氣:鋪棉胎?這董思思真是瘋了!她和爸媽鋪的都是乾稻草,董思思居然敢開口要用棉胎鋪?!
方美娟本來在灶台前炒菜,聽到董思思的話,拿著鍋鏟就衝過來:“什麼怎麼睡?以前怎麼睡現在就怎麼睡!你真以為自己是大小姐啊?!這幾天不用你乾活你就該偷笑了!”
董思思慢慢地吹了吹杯子的熱氣,瞥了她一眼,說:“你是不是又忘了支書說的話了?支書說了,你們這種問題思想分子,不會說話就彆說。大家隨時都監督你們呢,待會兒有人經過,聽到你罵我,那可就不好了。”
下午支書確實很嚴厲,方美娟想起自己被圍攻的場麵,瞪著她不說話了。
董思思扶著太陽穴,開始裝虛弱:“你的臉好嚇人,看得我頭暈。”
方美娟想罵人,但又不敢,氣得幾乎吐血:“你!你……”
她才是被氣得頭暈的那個!這臭丫頭,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是裝的!
棉胎家家戶戶都有,可沒幾家是多出來幾張的,因為大多人家都是棉胎舊了後,拆散和新棉花一起重打,這樣做出來的新棉被,全新棉花做的,一般都是喜被才這麼奢侈。
他們家算是村裡底子厚的了,也不過是多出一張舊棉胎,還是因為太破了才放置。
董春玲扯了扯方美娟的袖子,小聲地說:“媽,忍忍吧,萬一鬨大了怎麼辦,二山哥的職工崗位還沒到手呢!”
剛才回來之前,殷二山和董春玲一起散了會兒步,讓她最近勸方美娟不要衝動。
這年頭職工是鐵飯碗,彆人也可以從職工手裡把這鐵飯碗買過來,但機會不多,大多時候是有錢也買不到。
因為董國柱下邊不行,方美娟這麼多年了,也就隻生出了一個女兒,村裡其他人背後沒少笑她下不了蛋,以後老了也沒兒子送終。
方美娟氣到不行,但衝上去跟人吵架總歸是沒底氣的,後來她想出了個辦法:兒子又不一定要親生的!
她沒有兒子,但有女兒啊!要是女婿爹媽都死了,那不是相當於女婿隻用孝敬她和國柱?那就是跟兒子一樣嘛!
幾年之前,在這麼個目標下,十六歲就下鄉、父母雙亡的殷二山,就是這樣被方美娟看中的,然後被她當成未來女婿看待。
殷二山也很上道,哄得方美娟高高興興,隔三岔五就說一句“您對我比親娘還親,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
眼看著董春玲成年了,殷二山也對她嗬護備至,送花念詩跟喝水似的,沒人的時候還摟著抱著說情話,哄著她讓方美娟給他買個職工崗位,說是這樣以後一家人都麵上有光。
當時方美娟一想,覺得也是,於是拿著錢到處打聽,還真是讓她給等到了個陶瓷廠的空位,但交接還得等上一陣子。
剛才方美娟氣昏頭,把這事兒忘到背後了,被董春玲一提醒,這才反應過來,要是董思思一個不高興,在來視察的領導跟前亂說,那女婿的前途可就不好說了呀!
她暗暗告訴自己:忍忍,忍忍就好了!
方美娟把唯一多出來的舊棉胎拿出來,砰地一聲扔到竹椅上,正要說話呢,董思思就已經先嫌棄上了:“這麼大的灰塵,曬都沒曬過,我才不要!”
方美娟差點又炸了:“這不要那不要!你當我是會變戲法給你弄出來?”
董思思一臉看白癡的目光看著她。
董春玲說:“董思思,你這不是故意刁難我們嗎?你可要想清楚了,作得了一時,能不能作得到一輩子。”
規矩剛出來的時候肯定都是嚴查的,所以現在公社才這麼上心,等過了一段時間,他們有的是辦法收拾她!
董思思嗤笑一聲:“能作多久,那是我的事。現在我要什麼,就是你們的事。”
她打了個嗬欠,一臉不耐煩地說:“我累了,你們最好抓緊時間。不墊棉胎,我身上這傷可消不掉。”
“我房間裡那破被子,還有這破棉胎,你們自己用,然後把你們房間的棉被墊到我席子下,棉被上麵再鋪兩層布隔開,不然我嫌臟。”
“還有,前些天新做的被子拿出來,我今晚就蓋那張。”
董思思劈裡啪啦地說完,董春玲聽到最後一句,頓時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聲音都尖了起來:“董思思你要點臉!那是我留著結婚的時候用的!”
“結婚?”董思思站起來,走到董春玲身邊,一下子湊到她跟前,輕聲細語地說,“如果我現在自己拿板磚拍一下自己後腦,然後跑到外麵說是你砸的,你猜彆人信不信?”
她的臉一下子在董春玲麵前放大,豔麗又危險,那目光仿佛像是在看一隻螞蟻,輕易就能碾碎。董春玲在那雙清泠泠的瞳仁裡,看到了自己驚恐的臉,整個人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