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玲抱怨道:“媽,乾嘛非要去求她,二山哥過完年就是職工了,他那麼聰明,一定能在陶瓷廠混得好好的!到時候就輪到那小賤人羨慕咱們了!”
“那還不知道要多久!”方美娟瞪了她一眼,“董思思那臭丫頭騙了咱家三百塊,現在家裡緊巴巴的,讓人看笑話!現在陳默走了狗屎運,要是能沾點錢,咱們也就能寬鬆點了。”
“你看董思思那小賤人的樣子,”董春玲仍是不樂意,“她分明就是耍我們的,費這功夫乾嘛!”
她本來就不想去的。去乾嘛呢?看董思思得意的嘴臉嗎?樵那小賤人剛才小人得誌的樣子,她恨不得上去甩兩巴掌!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小賤人穿的是桑蠶絲,屋裡竟然還烤了兩個火盆!陳默那傻小子,沒見過世麵的的臭男人,沒見過女人似的,碰著個賤貨就當個寶!
嗬,董思思對陳默頤指氣使,整個公社誰不知道?
就陳默那還被米的七葷八素的樣子,指不定是那小賤人晚上怎麼伺候他的呢,被子裡一躺腿一分的事情,就白眼狼那大塊頭,小賤人也不怕被他玩死!
說白了,不就是拿皮肉換來的好日子,下賤!
等著瞧吧,那小賤人總有人老珠黃的時候,甚至都不用等到那時候了,過個幾年,她就不信陳默不膩。
哼,所以說,做女人還是得像她董春玲這樣的,能賺工分會做家務,多少能幫襯著家裡,不然男人娶你回來乾啥?要是真的隻為乾,乾不動的時候是不是就能把你一腳踹開了?
董春玲這時又想起,殷二山剛才看董思思時的癡迷目光,恨恨地拿起斧子,想象著麵前那叢樹枝是董思思那張臉,掄起斧子就用力地砍在樹上——
我砍死你這不要臉的狐狸精!
董春玲這麼想著的時候,斧子的斧頭忽然飛出來了,剛好砸在了方美娟腦袋上!
“啊——”
一聲慘叫響徹了山林,方美娟捂著腦袋倒下了,董春玲也被嚇了一跳,回頭看見自家親娘這慘狀,嚇得斧柄一扔,馬上衝了過去:“媽!”
要說中沙大隊跟下沙大隊的距離也不短,她們來的時候兩手空空,連嫁女餅都不舍得帶過來,自然也不可能隨身帶著斧頭。
可她們也不願意再回去家裡拿斧子,剛才在陳默家的時候,看見對麵他伯父那屋外麵就放著鋤頭斧子,於是兩人就拿了斧子,又去彆家那兒順了一把,打算在陳家村的人學習回來之前還回去,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她們用過。
但她們沒想到,陳默他伯父的斧子居然是壞的!
不過,方美娟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剛才看到個不明物體飛過來,以為就是個乾癟果子,稍稍躲了一下,這才沒正正砸中天靈蓋,而且也不是鋒麵那頭落頭上,而是另一邊的鈍麵,堪堪撿回一條命。
她被砸中頭側,頭破血流,一直流到臉上,董春玲尖叫一聲,白眼一翻,居然直接被嚇暈過去了!
方美娟摸了滿手血,本來就覺得頭疼惡心,站都站不起來,還指望女兒扶自己下山看大夫去,結果女兒自己先昏死過去了,她真是差點被自己女兒也氣暈!
方美娟心裡這個氣呀,自從林燕君死了之後,她就把女兒當小姐養,故意把董思思當丫鬟使,就是為了出口惡氣——當年不是說林燕君是金貴小姐,就是落難了也碰到個好男人,天生小姐命麼?她就糟踐董思思,看看這林家的賤種還有沒有這小姐命!
結果現在,邪門,真是邪門!死了一個林燕君,又來個董思思和陳默,她方美娟怎麼就那麼命苦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個時候,她的好女婿終於回來了!
方美娟的一隻眼睛都快被血糊住了,隱約還看到殷二山身後跟了董國柱,心想真是老天爺關照,好女婿居然還剛好帶了她男人過來,這下她可算有救了。
“國柱,二山,快,背我下山看大夫去……”
殷二山最開始是跟著方美娟母女一起上山的,後來想董思思想得心癢,又借口說找去隔壁村找個人過來幫忙一起砍柴,這才得了下山的機會。
從陳默家逃出來之後,他還真是去隔壁村問了,因為他根本不想砍柴——笑話,他一個會計,砍什麼柴?而且他下鄉到董家村的時候,就被方美娟看上了,時時有她關照,他隻需要在她跟前表現出關心董春玲就行了,重活哪裡輪得到他?
但他走了一圈,隔壁幾乎整個村子也去了禾堂學習,剩下的都是跟陳默熟的,不但不願意幫他,還罵他是個吃軟飯的,讓他趕緊滾。
殷二山撂下一句“老子是文化人不跟你們罵粗口”,灰溜溜地去下沙大隊的公社,租了一下公社的自行車,特意回到中沙大隊,把董國柱喊過來幫忙了,要不然二百斤柴,得砍刀什麼猴年馬月?
可他和董國柱都沒想到,剛來到就看到這麼個刺激的場麵!
殷二山對方美娟這人,是打心底裡看不起的:粗鄙,肥胖,市儈,嗓門大,尤其是他的會計崗位,原本說好了是她替他出錢,竟然因為他多看了思思兩眼,就不出了,讓她朝她那些個親戚借!
他看著方美娟,心想剛才那斧子怎麼就劈岔了呢?要是把這惡婆娘劈死就好了,這樣他也不用娶董春玲了。
董國柱小跑著走過去,扶起方美娟,又看到女兒躺在一邊,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好殷二山說:“阿山,你跟阿玲繼續砍柴,完事兒了送到陳默家!我先背你娟嬸兒下山。”
殷二山:???
開玩笑,他叫董國柱過來,就是不想砍柴。再說了,砍二百斤的柴再背下去,怎麼都比隻背方美娟累很多吧?
於是,殷二山連忙說:“叔,還是我背娟嬸吧,我跟赤腳大夫學過點醫理,待會兒我還能跟大夫說得清楚些呢!”
方美娟怕死,聽到他這麼說,馬上就拍板決定了:“那就二山背!”
於是,殷二山就這樣背著方美娟往山下走,一路上方美娟還喋喋不休叫罵不停,她幾天才洗一次澡,平時就每天早上用水過一下口,從來沒用過牙膏刷牙,平時殷二山離她沒那麼近,還能忍一下,這會兒幾乎是被臉貼臉近距離輸出,他被熏得直接乾嘔。
方美娟捂著腦袋,說:“二山,你咋還不舒服起來了,這身子是不是不太行呐?我跟你說,將來你可是要生兒子的,咱董家還得指望你和阿玲續燈火哩!”
不錯,方美娟之所以在他身上投那麼多錢,就是因為他答應,將來第一個兒子姓陳,圓了方美娟生不出兒子不能給董家傳宗接代的缺憾。
殷二山忍著將她扔下去的衝動,說:“娟嬸,你省著點兒力氣,彆說話了,不然容易腦子裡麵出血,要人命的!”
方美娟立馬瞪了他一眼:“不早說!”
說著,馬上把嘴閉得死死的了。
等殷二山把她背到山下,再背去衛生站,他差點就累死當場。
按說這該去縣醫院檢查檢查有沒有腦震蕩的,但這年代大多數人還沒這個意識,包紮了外傷就完事了。
方美娟還不忘罵罵咧咧:“待會兒老娘就去找梁曉敏那臭娘們兒討說法,天殺的,要不是她家的破斧子,老娘會這樣嗎?”
殷二山想想那畫麵就很絕,委婉勸道:“娟嬸,可這是你們先拿人家的斧子,人家也沒說借你們……”
說白了這不就是偷嗎?偷了不好使,還回來主人家告狀?
這麼野蠻,思思要是看到了,會怎麼想他呢?說不定會覺得也跟這娘倆一樣不講道理!
方美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又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彆忘了你那職工崗位,花的還是老娘娘家的錢!”
殷二山一噎,訕訕地閉上了嘴:行吧,待會兒他就找個理由溜開,這婆娘自己想丟臉就自己去,他可不奉陪!
*
直到將近傍晚,董國柱父女才終於各自背著一大捆柴,回到了陳家的院子。
陳默是個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人,還有點強迫症,柴房裡的柴還沒用完,他看見三分之一的空缺,就總想去添,要不是董思思阻止他,他早就不管董家送不送過來,直接自己上山去砍了。
這會兒董國柱父女剛進來,董春玲正準備卸貨,陳默就走過來,指著拆房說:“放那兒就行,你們也太慢了。”
董春玲本來就長得矮,背柴不容易,這會兒看到陳默人高馬大的,這點距離居然都不肯自己動手,氣得跳起來大罵:“陳默你還是個男人嗎?要女人乾這重活,這麼點距離你不自己拿?”
陳默臉色冷漠地看著她跳腳:“是你們自己死皮賴臉非要送上門的。”
董春玲氣得肺都快炸了,董國柱連忙將她拉到後麵,自己朝陳默露出討好的笑容,說:“搬搬搬,那必須是咱搬過去的!”
都到這兒了,可不能白乾了,這點距離算啥?阿玲這孩子真是給他婆娘慣壞的!
董國柱把柴搬到拆房,又連忙回到陳默跟前,搓著手說:“侄女婿啊,這柴咱們就給送過來了,你看,咱們今天為了給你和思思乾活,都沒去城裡做買賣了,沒賺著錢呐!聽說梅團長給了你不少謝禮,咱也不貪心,給兩三件給咱們,就當是今天的辛苦費了,成不?”
陳默:“不成。”
董國柱傻眼了,這跟他婆娘說的不一樣啊,不是說砍了柴就給錢?他連忙說:“不是,思思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可什麼也沒說。”
董思思施施然地從屋裡走了出來,走到陳默身邊。
“我呀,隻是說了一句,‘好缺柴哦,如果有人能替我砍兩把斤柴回來就好了’,嬸嬸就說幫我家砍柴,那我能怎麼辦?我隻能謝謝她呀。”
董思思看著一臉惡毒的董春玲,衝她甜甜地笑了一下:“姐姐當時也在的,都聽見了吧,我原話就是那麼說的。”
董春玲早就猜到是這樣的結果,但真到這個時候,看著董思思,仍是止不住的生氣:“董思思,那就是故意的!”
“啊,”董思思毫不忌諱地點了點頭,挽著陳默的手臂,笑眯眯地說,“是呀,不服氣嗎?你來打我呀?”
要不是這奇葩一家還想著占她便宜,又怎麼會有今天這個事呢?
陳默一聽到媳婦這話,又看到董春玲這眼神,他不喜歡這女的看他媳婦的眼神,於是挺了挺胸口,往前踏了半步。
董春玲果然被嚇到得退了一步:“你、你乾嘛!陳默,你敢打女人?!”
陳默說:“你要是敢碰思思一下,我就一百倍還給殷二山。”
哇,老實人居然也會放狠話?董思思抬起頭,震驚地看了陳默一眼,陳默隻點點頭,一臉安撫地朝她說:“彆怕,有我在。”
董思思咳了一聲,應了一聲“好”。
殷二山可以說是董春玲的死穴了,一聽到這話,立馬瞪著陳默:“你、你……”
陳默又說:“我什麼也不會給你們的,剛才那些柴,你們要是不願送,那就自己搬回去中沙大隊,也就十幾裡路而已。”
董國柱:“……”
董春玲:“……”
十幾裡路!而已!
這陳默以為人人都像他這樣有牛力氣嗎?!
董思思又補了一刀:“你也彆想著直接現賣給下沙大隊這裡的人,我就看有誰敢收的,我就記下名字。”
這可算是赤赤的威脅了,但即使不用她說,董國柱也知道不會有人收,因為下午殷二山就是找不到願意幫他們的,所以才騎車回中沙大隊喊他。
現在誰不知道,董思思跟自己叔嬸家不親,而董思思又是陳默的心肝寶貝呢?
董國柱指著董思思,顫聲說:“你這麼對自己叔叔嬸嬸,會遭報應的……”
“誰是你侄女呀,彆亂認親戚,”董思思懶懶地說,“董國柱,你原來姓董嗎?不過是個寡婦帶的拖油瓶,你娘嫁給了我爺爺,我爹可沒虧待你,但你卻不做個人。”
她哼了一聲,說:“我告訴你,董國柱,你們現在住的屋子,是我好心讓你一家住的,隻是因為缺人看房子,有得讓你們住就不錯了,還做夢問陳默要錢,沒睡醒吧。”
董國柱被氣傻了,而這個時候,方美娟包紮完,也從衛生站回來,陳家村的思想學習也剛好結束,雙方直接在陳家門口碰了個正著。
方美娟的紗布上還滲著血呢,這大過年的,見血可不吉利,梁曉敏當即就呸呸呸幾聲,衝她大喊:“哎彆彆彆,你可彆進來,晦氣!”
方美娟就是回來朝梁曉敏討醫藥費的,想到自己頭上的傷,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才晦氣!你家斧子跟你一樣晦氣!”
兩人就這樣在門口吵了起來,大家學了一天的習,正悶著呢,突然看到兩個婆娘對罵,都圍觀起來,從她們的話中知道了前因後果,也跟著討論起是誰對誰錯,該不該賠醫藥費。
方美娟和梁曉敏吵著吵著還打起來了,兩人各自的男人一看,自家婆娘在自己跟前被打了,丟臉呐,於是要替婆娘出口氣,兩個中年男人也加入了戰局,一時間成了四人混戰,最後有人喊了陳家村隊長過來處理,這才結束了這場鬨劇。
在這個時候,陳默和董思思早就已經回到自己屋子裡,鎖上門,開始了兩個人的燭光晚餐。
*
第二天是年三十,陳默一早起來之後,就再次化身田螺小夥,輕手輕腳地忙裡忙外。
等到差不多八點的時候,董思思這才慢悠悠地自然醒。陳默剛給自留地的菜澆完水,進屋看到媳婦醒了,連忙伺候她洗漱。
董思思坐在床邊剛擦完臉,陳默心裡打鼓,接過手帕放到一邊,俯身將她打橫抱起。
董思思:???
他乾嘛?
這還不止,陳默抱著她走到桌邊,自己坐在凳子上,讓她坐在自己身上,紅著耳根卻強行一臉淡定地打開桌上的保溫盒,把早餐一樣樣擺出來。
在陳默舀了一勺粥要喂她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陳默,你在乾嘛?”
陳默一臉羞赧:“脫、脫敏治療。”
董思思:“……”
她總算反應過來了,扶著額頭忍不住笑了笑,又問:“嗯,那……那你覺得一天治療幾次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