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宮鬥(2 / 2)

會議室安靜下來,眾人看著她,眼神複雜。

“你確定?”秦環嶺有些幸災樂禍。

城市裡,年輕的剩餘勞動力都上山下鄉了。留下的居民,十有八、九都是工廠職工。

大廠有分房,職工們每天通勤,在家屬院、工廠之間兩點一線,交通基本靠走,最多結婚時添輛二八大杠。“住”和“行”,都不用太操心。

至於“衣”,單位有工裝,學校有校服。買布自己做衣服的也有,市場份額基本固定,很難再有突破。

這年頭,吃飯的問題還沒徹底解決,誰關心穿得好不好看呢。

商業部對貨品經理的考核,除了看重總業績,單管的貨品銷量增長率也很關鍵。

也就是說,經理們采購的貨品,不僅要賣得多,還要賣得一年比一年多。

因此,“食”和“用”才是大頭,不僅油水充足,市場需求也連年增長,都被石中磊和秦環嶺控製得死死的。

校嘉華選擇布料,完全是吃力不討好。

連許德順都勸她重新考慮,“縣裡隻有一家國棉廠,年初咱們采購了一批夏季布料,現在還沒賣完呢。”

校嘉華倒是想管糧油和百貨,可這無異於虎口奪食,前麵兩位經理肯讓出來才怪。

她苦笑:“沒關係。下半年天氣轉涼了,大家都要添衣服,是服裝布料的旺季,或許有轉機?”

馬蘭珍立即回應:“夏布沒賣完,也沒有回款。你想采購秋冬布料,財務可沒有錢支給你,讓你霍霍。”

布料行情竟然慘淡成這樣?校嘉華震驚地看著許德順。

許總一副我早就提醒過你的表情,他幫腔道:“公司不是有備用金嘛,到時候先借出來,冬布總是要有的。”

馬蘭珍還想反駁。

石中磊又出來打哈哈:“不著急,現在天還熱,秋冬的事,從長計議嘛。”

喝了一上午茶,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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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中午,許德順請示了王處長。

王處長對校嘉華承諾,隻要她能搞好國棉廠的秋冬訂單,就把全縣的布料供銷都交給她管。真正和石、秦兩位經理平起平坐。

這是個好消息,乾就完事。

下午,校嘉華托丁勤勤去財務室,借出供銷社和國棉廠近五年的賬務往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丁勤勤辦事很利索,午休一結束,校嘉華的辦公室就被手工賬本堆成了山。

“這麼多!沒有季度環比、資產負債、利潤分析之類的報表嗎?”

“呃,聽起來好專業,那些要怎麼做?”

“……算了。”沒有電腦的年代,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校嘉華默默擦掉桌子上揚起的灰塵,翻開哪些泛黃的賬本。

看了一下午,眼花繚亂,她也就看平了一個小山頭。

五點半是下班時間,校嘉華沒有急著離開。

丁勤勤問:“經理,今晚要加班嗎,我幫你去食堂打飯?”

“謝謝,不用啦。”

校嘉華笑著拿起桌子上的電話。這就是當經理的好處了,不僅有專屬辦公室,還有專屬電話。

為了通訊方便,她向公司報備過,下班時間接打的電話,產生的費用都從她工資裡扣。

她一邊撥號,一邊解釋:“今晚不加班,我要跟兩個小男生約會。”

電話那頭是秒接,校嘉華沒說完,校大寶和小石頭的聲音就銅鈴般,爭先恐後地傳出來。

“娘!” “娘!”……

每周三的下午六點,是她和兩個孩子固定的“約會”時間。

“你們倆,有沒有聽爺爺奶奶的話,有沒有想我呀?”

“娘,我快想死你了!”兄弟倆異口同聲。

這話聽著,其實有點違心。

對校大寶而言,娘親走的第一天,想她。

娘親走的第二天,還是想她。

娘親走的第三天……終於沒人逼著他做算術題了!

爺爺奶奶每天都會接送他們上學,家裡早晚也不缺好吃的。

最重要的是,他們去大伯家,找鐵柱鐵蛋玩,大娘張紅娜再也不罵他們了,還變著法給他們縫衣服,做好吃的招待他們。

原因很簡單,校老栓和崔麗芬堅決不肯收女婿的工資,隻說先照顧兩個孩子,吃穿用度根據實際花費,月底再結。

類似於買多少、用多少,最後再返多少。因為孫子的事,二老本來就對閨女心懷愧疚,堅決不肯再讓小夫妻吃一點虧。

張紅娜看得精明,對兩個侄子好,自己的娃也能沾不少光。薅羊毛的機會,她不能放過。

崔麗芬接過電話,絮絮說著家長裡短,校嘉華不以為意。隻要張紅娜肯善待校大寶和小石頭,多少錢她都出得起。

人情世故的本質,不就是資源置換麼。

對校嘉華而言,當務之急是在公司站穩腳跟。國棉廠的訂單,她必須拿下。

她曾在縣城讀了三年高中,這裡的工廠、布局無需調研,她大致有數。

國棉廠的前身是民國時期的紡紗廠,建國後經過升級改造,無論設施還是工藝,在國內都是領先水平,每年承接不少工廠的工服訂單。

校嘉華想預定足夠的布料,光定金都是一筆巨款,公司的備用金遠遠不夠。

她第一次為本錢發愁。

她甚至想,如果實在籌不到錢,她隻能和白恪言離婚,去京城找那位有錢的婆婆索要“分家費”了。

不管怎麼樣,先會會廠長再說吧。

次日一大早,她就帶著丁勤勤,趕去了傳說中的國棉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