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應了聲。
隨意拿過一本,在她的長案對側坐落,對著第一行念道。
“書生寒窗苦讀十年,一朝赴京趕考。奈何囊中羞澀,住不起客棧,唯有臨時借宿於一座破廟之中……”
李羨魚輕抿紅唇,隻當作沒有聽見。
繼續撥弄自己的香藥。
臨淵依舊是平靜地給她念著。
直至夜色愈深,殿外寒風四起。
他方停下語聲,起身合攏了支摘窗。
而長案後,李羨魚撥弄香藥的動作早已停住。
她在原地豎著耳朵等了一陣,不見他繼續念下去,忍不住道:“後來呢?”
臨淵道:“公主還在生臣的氣麼?”
李羨魚抿唇伸手:“你把話本子給我,我自己看。”
臨淵依言將話本遞來。
李羨魚接過去,迫不及待地翻開。
看了幾行,卻又放下:“這不是我前幾日看過的那本話本嗎?”
和臨淵方才念得,全不一樣。
臨淵答道:“公主說這些話本都看過。臣便隨意給公主講了個從前聽過的故事。”
李羨魚愣住。
她忍不住道:“那,那你快接著講呀。哪有講一半,便停了的。”
臨淵抬眼看向她:“公主可還在生臣的氣。”
他語聲微寒:“因為顧憫之的事。”
李羨魚回過身來,秀臉微紅,語聲很輕:“顧大人歸顧大人,你搶我方子歸搶我方子。”
畢竟是這樣私密的事。
她之前兩回,可都是很小心地特意避開臨淵的。
如今,卻被這樣突兀地知道,總覺得,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局促。
臨淵的語聲也為之一頓。
繼而,他也略微側過臉去,避開李羨魚的視線,低聲辯解:“……臣已經將方子還給公主了。”
李羨魚微紅著臉點了點頭:“那,便這樣算了吧。我不生你的氣了。”
她說著,好奇心又重新占了上風,連聲催促道:“你快告訴我,後麵那書生怎麼樣了?是被女鬼吃了麼?”
臨淵答道:“沒有。”
他回過視線,將未完的故事繼續講給李羨魚聽。
夜色靜謐,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與少年低醇的語聲相融,令人心生安寧。
李羨魚安靜下來。
這些時日盤桓在心中的迷茫與悵然都像是雲霧般徐徐散去。
唯餘一片寧和與安定。
臨淵的這個故事不長不短。
聽完後,正好到了她素日裡安寢的時辰。
李羨魚便站起身來,回到低垂的紅帳裡去,將自己團進錦被,輕輕闔眼。
睡意漸漸朦朧。
在即將沉入黑甜鄉之前,她夢囈般出聲。
“臨淵,你離開的這幾日……”
話至一半,已輕得近乎不聞。
守在紅帳外的少年掀起薄薄的眼皮,側耳靜聽。
他聽見李羨魚在睡夢中輕聲抱怨。
“都沒人給我念話本子了。”
臨淵薄唇輕抬,淡淡失笑。
他想啟唇,告訴李羨魚,往後想聽多少話本都可以的時候,紅帳後的少女又輕輕低喃了一句。
她說。
“我很想你。”
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像是在驟然間轉為靜默。
立在紅帳前的少年本能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因這簡單的一句話,亂了呼吸。
他緊闔上眼,又睜開,修長的手指從劍柄上移開,又緊緊握住李羨魚送給他的劍穗。
劍穗下的流蘇柔軟而微涼,像是李羨魚垂落的烏發輕柔地拂過他的指尖。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方寸大亂。
頃刻間,他在心中將這些年所讀過的書籍都倉促掃一遍。
卻並未從中得到答案。
最終,他還是遵從自己的本心,抬步步入李羨魚的紅帳。
在她的榻前俯下身去,垂首輕咬了咬她纖細的指尖。
他低聲回答。
“臣亦同樣思念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