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朝然一頭霧水,想了一會兒也沒想明白,他便沒有再想了。
哎,還想著讓薑尋墨再教自己彈會兒鋼琴呢。
看來現在隻能他自己去練了。
葉朝然獨自一人朝音樂室走去,不知為何心底有股經久不散的失落感。
……
一中曆屆的藝術節晚會都是在學校的禮堂舉行,每到這時候,也會有很多學生家長進入學校一起觀看文藝彙演。
方晟來得有點晚了,他開著車在外麵轉了一圈,才找到了停車位。
“哥哥我幫你提吧?”方宴跟著方晟下車,朝他伸出手。
“不用,我提就好。”方晟一手就把後備箱的禮物全部提了出來,又朝方宴伸出手,“走吧,你牽著我,今天晚上人多,彆走散了。”
方宴嘴角頓時揚起,他牽住方晟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在意識到那些禮物都是方晟給葉朝然準備的後,方宴就覺得很是不安。
哥哥什麼時候對葉朝然這麼好了?
難不成是周五那日他們倆聊了什麼?
那方晟今天出門,難不成也是為了去見葉朝然?
方宴頓時坐不住了,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跟著一起去。
隻是方宴的身體剛好,沒有方晟的允許,他根本就不能出門,於是方宴隻能先給方晟打電話。
電話打過去倒是接通了,可響了很久,方晟都沒有接電話。
方宴咬了咬唇,方晟果然是生他氣了。
沒辦法,方宴隻好給方晟發了一條短信。
短信裡,方宴什麼解釋,隻有簡單的三個字——“對不起”。
方宴耐著性子又等了半個小時,方晟才給方宴回電話。
電話一接通,方宴就委屈地問道:“哥哥,你生我氣了?”
方晟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宴宴,我沒生氣……”
這件事本來就不該怪方宴,隻是方晟一想到自己的計劃被打亂,心情有些不好,忍不住朝方宴發了脾氣。
“真的不生氣了?”方宴啞聲問。
方晟應了一聲:“真的。”
“那我去找哥哥行不行?”方宴輕聲說,“我剛剛想明白了,哥哥那些禮物應該是給二哥哥準備的,我擅自拆開了二哥哥的禮物,確實不對。我也想去挑幾個禮物,送給二哥哥。”
“可以嗎?”
方宴都這麼誠懇地道歉了,方晟還能說什麼?
於是方晟讓司機去接了方宴,兩人去挑了一天的禮物。
去學校之前,方晟還特意給校領導打了個電話,詢問家長可不可以進去參觀藝術節。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方晟帶著方宴吃過晚餐,這才開車來了學校。
“我聽王老師說今天晚上朝然也要表演節目,我們早點過去,說不定還能看到。”方晟笑著對方宴說。
方宴果然很感興趣:“太好了!那我們是不是還應該去買一束花,待會兒等二哥哥表演結束,我上去送給他?”
方晟想了一下,讚同道:“可以,我剛剛還沒想到這裡。”
方晟拿出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去定一束花送過來。
一中的禮堂早就人滿為患,好在校領導知道方晟要帶著方宴來,提前給兩人留了位置。
兩人坐下沒一會兒,文藝彙演就正是開始了。
方宴對藝術節的表演根本就沒興趣,反倒是方晟看得津津有味。
今天方宴忍了一路,都沒有開口問,這會兒他終於忍不住了,湊到方晟耳邊,小聲問道:“對了,剛剛我就想問了,哥哥你怎麼知道二哥哥今天有演出啊?是二哥哥邀請你的嗎?”
上周五發生的事情方晟沒跟方宴講,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方晟就把上周五的事情簡單跟方宴講了一遍。
“說到底是我們家誤會朝然了,我上周的態度也有不對,所以我就準備一些禮物,再誠懇地跟朝然道個歉。”方晟說。
方宴聞言有些震驚:“二哥哥、他成績這麼好的嗎?”
方其山和蔡蓮華去見葉朝然的時候,方宴那段時間身體不好,幾乎整天都躺在床上,他對葉朝然所有的了解,也都是從方其山和蔡蓮華嘴裡得知的。
方晟見方宴也一臉震驚,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就知道父母靠不住,不僅騙了他,就連宴宴也被瞞在鼓裡。
“嗯,朝然每次考試都是全年級第一。”方晟說著這話時,語氣裡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驕傲,“而且朝然是在普通班哦,每次考試都能把尖子班的學生們壓下去,真的很厲害。”
方宴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這麼厲害啊。”
好在禮堂的燈光很暗,方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方晟繼續說:“不僅如此,朝然其他方麵也很優秀,體育、音樂還有繪畫,他都擅長,聽說都拿過獎,”頓了一下,方晟接著道,“說起來,也該感謝葉家的父母。等過段時間有空了,我還得去拜訪一下他們。”
方宴聽不下去了,他敷衍地應了兩聲,將視線放在了舞台上。
方晟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說完也沒再聊了,開始認真地看表演了。
方宴這會兒的注意力卻不在台上。
哥哥剛剛竟然誇葉朝然什麼都很擅長,是覺得自己不擅長就不優秀了嗎?
這能怪他嗎?
他身體從小就不好,五歲之前走路都得靠扶。
十歲之前更是連學校沒去過。
他倒是想學畫畫學音樂學體育,可他的身體壓根就不支持他做這些事!
他僅僅是活著,就已經拚儘全力了。
而造成他變得這麼孱弱的罪魁禍首,就是葉朝然!
他們是雙胞胎,若不是葉朝然在胎中就開始跟他搶營養,他會得先天性心臟病嗎?
方宴氣得眼圈都有些紅,牙關更是暗暗收緊。
並且剛剛聽聽方晟的語氣,他好像對葉朝然還挺欣賞的?
現在都還沒讓葉朝然回去,哥哥就這麼誇他了……
那要是葉朝然真的跟他們回了方家,家裡其他人也看到了葉朝然的好,他們還會答應把葉朝然的心臟換給自己嗎?
方宴越想越是膽戰心驚。
雖然爺爺奶奶以及父母很疼他,可他仍然不敢做這個假設。
方宴深吸一口氣,抿緊了嘴角。
不行,他得想個什麼辦法,不能再讓哥哥這麼喜歡葉朝然了。
……
“葉朝然,你好了嗎?”文娛委員跑到後台問,“下一個節目就是我們班了,你快點跟我來候場。”
“好,”葉朝然應了一聲,“我馬上過來。”
整整一下午,薑尋墨都沒回葉朝然消息,葉朝然不知為何,心底始終有股說不出的焦躁。
趁著最後的時間,葉朝然又給薑尋墨發了一條消息:
【我馬上就要登台演出了,晚點我告訴你成績!希望不會給薑哥你丟臉。】
點擊發送後,葉朝然就放下手機去候場了。
室內一片漆黑,從這個視角看一中,恰好能把一中整個操場收入眼簾。
薑尋墨的手機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他拿起看了眼,又很快放下。
葉朝然的消息。
還是不看了。
真的不看嗎?
操場上的燈光幾經變化,偶爾一道光還會透過玻璃窗飛快地劃過薑尋墨的臉頰。
煩。
薑尋墨蹙著眉,坐起身,打開了微信。
靜靜地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好幾秒,薑尋墨再也坐不住了,拿起手機就出了門。
他不是去看葉朝然的,他是去看他們班的表演。
對,就是這樣。
薑尋墨心底那股鬱氣似乎終於散去,他沒忍住加快速度朝學校跑去。
禮堂的音樂聲很大,薑尋墨聽到了主持人的聲音——
“……接下來有請高二一班為我們帶來合唱《起風了》。”
薑尋墨跑得更快了,風從他的耳旁呼嘯向後,就連他的襯衫都被吹鼓了起來。
終於,他跑到了禮堂門口。
一道流暢的悅耳的鋼琴聲響起,整個禮堂都隻有這道流暢的琴聲。
薑尋墨抬眼,一眼就看到了右側台上葉朝然的身影。
他換了一身白色西裝,聚光燈在他身上彙聚,他側臉俊美專注,嘴角還帶著淺淺笑意。
薑尋墨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變輕了,視線再難從葉朝然身上移開。
和他看得一樣認真的還有方晟。
等了一晚上,終於等到了他期待的節目,方晟從葉朝然一出來臉上的笑容就沒散過。
再聽流暢悅耳的琴聲響起,他臉上除了欣賞還有驕傲。
方宴緊張地觀察著方晟的表情,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他得想個辦法……
可這會兒能有什麼辦法呢?
方宴緊張得鼻尖都冒出了汗珠。
方晟突然轉過頭,湊到方宴耳邊小聲說:“宴宴,我突然覺得若是朝然能跟我們回家,成為我們家庭的一員也挺好的。”
方宴瞳孔猛地一縮,呼吸停了一拍。
他嘴角的笑意再難維持下去。
下一秒,方宴猛地攥緊自己左邊胸腔的衣服,一臉痛苦地看向方晟。
“哥、哥哥……我心臟……”
方晟被他嚇了一跳:“宴宴?你怎麼了?”
方宴死死咬緊牙關,想也沒想就往後一倒。
對啊,他根本不用想其他的辦法。
自己的病,就是最好的辦法。
他隻需要說自己心臟難受,方晟的注意力就會又回到自己身上。
閉眼之前,方宴惡狠狠地看了眼葉朝然的方向。
你永遠不可能成為我們的家人。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