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自欺欺人(1 / 2)

第35章

“什、什麼意思?”方晟疑惑問道。

他們方家的老宅有兩層地下室?他怎麼不清楚?

住在A市時方晟每天上下班都要去地下車庫停車的,如果真的有兩層地下室,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方晟有些懷疑地看了眼葉朝然。

五月的天已經很熱了,烈陽直射下沒一會兒方晟渾身都開始冒汗。

葉朝然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你不知道你們家有兩層地下室,想必你也不知道你們家早在兩年前就開始收購醫院淘汰的醫療設備吧?”

“收購醫療設備?”方晟更懵了。

葉朝然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明白,可連在一起就成了晦澀難懂的內容,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你怎麼知道我們家有兩層地下室?又是從哪裡聽說我們家兩年前就開始收購醫療設備的?”方晟不由質問道。

葉朝然怎麼知道?

他不僅知道,他還是那間底下手術室唯二的“患者”。

葉朝然在方家生活了整整兩年多,一開始他也不知道在原本的底下停車場下麵,還有一間秘密的地下室。

直到他被綁住了手腳,堵住了嘴,不能掙紮,更沒法呼救,被方家眾人聯手抬下了下去,他才終於窺見方家老宅最大的秘密。

在那輛一直停在地下室的車底下,有一道暗門,打開暗門,就是明亮的樓梯,朝著底下深處蔓延而去。

地下室看起來很新,無論是牆壁還是地板,都鋪著一層雪白的瓷磚。和醫院的地板很像,空氣中還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兒。

就在地下室最裡麵的那個房間裡,擺放著一張手術台,旁邊是方家從各大醫院收集來的各式各樣儀器設備。

身下的手術床很是冰冷,頭頂的手術燈晃得刺眼。

葉朝然看見一陣有他手臂長一般的針,他瞳孔緊縮,開始劇烈地在床上掙紮。

可沒等他發出響動,周圍的人就一擁而上將他死死按住。

“彆怕,這是麻醉針,”有人說,“打了麻醉就不痛了。”

聲音猶如惡魔輕喃,始終纏繞在葉朝然耳邊。

巨大的針管紮破他的脊背,從中樞神經注入。

葉朝然永遠也忘不了那股顫栗的疼痛。

太痛了。

可這陣痛持續的時間也不長,沒多久,他就因為麻醉陷入了昏睡。

就在他的身旁,另一架手術床上,方宴也同樣閉上了眼睛。

他們倆雙胞胎,一個在等待生命的倒計時,一個在迎接新生。

葉朝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察覺自己胸腔處被冰冷的手術刀劃開,胸膛似乎破開了一道口子。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又很快被醫生按住。

“shit!麻醉劑量少了,再給他注射一管!”

葉朝然聽到醫生這麼說。

眼淚從眼角滑落,沒人理解葉朝然當時的絕望。

醫生似乎發現了他的眼淚,他百忙之中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後用紗布遮住了葉朝然的眼睛。

“我叫約翰森,你放心,你弟弟的心臟並不是完全不能用了,隻要待會兒我動作快點,他的心臟移植給你,你還是可以活很久的。”

“唯一怕的是……”

麻藥的效果再次襲來,葉朝然重新陷入昏迷。

當時的葉朝然沒有時間去思考約翰森那句話的深意,重生後,葉朝然細細想來,才覺得疑點頗多。

為何約翰森會說“你弟弟的心臟並不是完全不能用了”這種話?

難不成方宴的病,實際上沒有葉朝然想象得嚴重?

沒有人能為葉朝然解答,他隻好去查了約翰森的資料。

約翰森是五年前辭去了國外的工作,來到華國成了方家的家庭醫生。

約翰森在職三十年,做過上千台手術,其中他最為擅長的手術,就是心臟移植。

但之前約翰森所做的心臟移植,都是在心源捐贈者死亡後為患者做的手術。

他身邊還有諸多助手,他隻需要給一名患者劃開胸膛,換上早已保藏好的心臟。

可當時的那一台手術不同,在他身邊躺著的是兩個活生生的人。

約翰森要把屬於葉朝然的心臟,換給方宴,再將方宴的心臟,裝回葉朝然身上。

一名醫生,同時做兩台手術。

難度之大,不用言說。

更何況,方家當時修建的地下手術室設備本就不全,更沒有提供心臟保鮮的技術和儀器。

就算約翰森用最快的速度給方宴做完手術,輪到葉朝然時,那顆屬於方宴的心臟,也早就失去了活力。

“同樣是家人,方其山他們跟你說我是一個沒有禮貌不懂禮數的野孩子時,你無條件地信了。結果到了我跟你說真相,你又開始質疑我所說的內容真假?”葉朝然從回憶中抽身,他哂笑道,“你剛剛還一口一個家人血親,怎麼這會兒又要懷疑我了?”

方晟表情僵了一瞬。

遠處天空碧藍如洗,晴空萬裡,忽地一陣涼風起,厚重的雲層擋住了炎炎烈日,方晟身上的熱意瞬間就被吹散,背後甚至升起了一股涼意。

天台上的風更盛,卷起了少年額間的碎發,露出葉朝然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眸。

方晟被他眼底的冷意驚到,不由稍稍後退了一步。

“我……”他張了張唇,想為自己辯解,“那是因為你說的這番話可信度太低了,我……”

“可信度低?”葉朝然嗤笑,“那如果我再告訴你方宴的病已經好了,你覺得這件事可信度高不高?”

方宴的病已經好了這件事隻是葉朝然的猜測,可當他看到方晟一臉驚愕又略有些慌張的神情時,葉朝然終於確定,他的推測果然沒錯。

“你怎麼……”方晟震驚地看著葉朝然,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快速垂下頭,掩下自己眼底的情緒,他深吸了一口氣才說,“昨天文藝彙演時,宴宴暈倒住院,我送他去了協和,協和的主任醫生跟我說,宴宴的病情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製,之後的複發幾率隻有百分之十,他現在之所以會時不時地胸悶氣短,極有可能是因為心理作用。”

“這件事情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方晟重新抬起頭,看著葉朝然,“你是怎麼怎麼知道的?”

葉朝然此時卻沒心情回答方晟了,他怔在原地,把方晟剛剛的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已經得到控製了,複發的幾率隻有百分之十?”

方晟點了點頭,肯定說:“醫生是這麼跟我說的,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我想等……”他看了眼葉朝然,“想等處理完你這邊的事情後,再帶宴宴去其他醫院複查一下。”

葉朝然笑了。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他上輩子還真的以為方宴的病情得不到控製,最後隻能死亡,所以方家才會走投無路,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但他萬萬都想不到的是,方宴的病情其實可以控製。

而方家還要鋌而走險把自己的心臟換給方宴,隻是為了杜絕那百分之十複發的可能性!

葉朝然想不明白。

更不理解。

太可笑了,難不成在他們一家人眼裡,隻有方宴一個人的命才是命?隻有方宴一個人才是他們的親人?

什麼血緣血親,在他們一家人眼裡,自己隻是一個活體器|官庫!

葉朝然側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甚至指甲都摳進肉裡,他都沒有察覺。

方晟自然也看見了葉朝然異常,他正想上前,就見葉朝然猛地一下往後退了一步,厲聲道:“彆過來!”

方晟被嚇了一跳。

一直在樓下的薑尋墨也聽到了動靜,他想也沒想就快速跑了上來。

“沒事吧?”薑尋墨上下打量了一下葉朝然,確定他沒事,就把人擋在了身後,隨後警惕地看著麵前的方晟。

“沒事。”葉朝然很快回過神來,他掩下眼裡的情緒,“我們下去吧,我跟他說完了。”

薑尋墨自然沒意見,帶著葉朝然就往樓下走。

方晟卻不願意葉朝然就這麼走了,他還有許多問題都沒搞清楚。

“朝然,你等等……”

“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葉朝然停下腳步,頭也沒回,“我知道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剩下的就得你自己去查了。”

“你們方家的事情你作為方家人不是更好了解嗎?你不如好好去查查,為什麼你們家地下室會有一間手術室,為什麼你弟弟方宴明明病好了全家都瞞著你,又為什麼你們家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回去?”

“你們家的家庭醫生叫約翰森,你可以先從他開始調查,你家裡所有的儀器都會經由他手。”

葉朝然說了這麼多,方晟猜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的就是這最後一種。

聽到最後這個問題,他渾身的血液似乎也在這一刻涼了,方晟怔怔說:“不……這不可能……”

葉朝然隻是淡淡地嗤笑一聲,並未多說。

倒是一旁的薑尋墨,微微蹙起了眉心。

“這不可能!”身後傳來了方晟聲嘶力竭的怒吼。

葉朝然腳步沒停,他走得更快了。回到教室,葉朝然就趴在了桌子上。

空蕩的教室裡隻有他和薑尋墨,葉朝然雙眼無神地看著窗外。

厚重的雲層重新散去,烈陽再次鋪滿大地。

教室沒有開空調,甚至還帶著淡淡燥熱,可葉朝然卻隻覺得遍體生寒。

“喝點水?”薑尋墨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瓶水,擰開了瓶蓋,放在了葉朝然麵前。

葉朝然抬起頭,看了薑尋墨一眼,說了聲謝謝。

薑尋墨在他旁邊坐下,輕輕點了下頭。

冰涼的礦泉水劃過喉嚨,讓葉朝然焦躁不安的心稍稍放鬆了一瞬。他偏頭看了眼薑尋墨,沒忍住道:“你就不好奇嗎?”

薑尋墨:“嗯?”

葉朝然覺得自己可能是太想訴說了,可他又找不到合適的人。

宋雅和葉裴太在乎他了,要是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倆,他們肯定會被嚇壞。

而其他朋友葉朝然更不好說,他此刻唯一能訴說的人,好像也就隻有薑尋墨了。

“你不好奇我剛剛說的那番話的是什麼意思嗎?”葉朝然問。

薑尋墨想了一秒,點了下頭:“我好奇,但是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問。”

他雖然在樓下,但距離天台畢竟還有些距離,所以薑尋墨並沒有聽到葉朝然和方晟的談話。

葉朝然很喜歡薑尋墨的坦然,此刻他也迫切地需要一個訴說對象,於是他幾乎沒有猶豫就開了口:“方家這麼著急想讓我回去,是想把我的心臟換給方宴。”

這句話無疑是一道驚雷,薑尋墨驚愕地看著葉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