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其中並無惡意。我知道她們沒有其他心思。
可我還是覺得委屈。
你也是在都市裡長大的吧。那麼,你可能不會理解我的感受。不懂網絡上的各種用語,不懂網絡上的一些段子是錯誤的嗎?也許吧。人們常把代溝放在嘴邊,便是因為在某個群體裡的常識在另一群體眼中卻是天方夜譚。我也是擁有年輕人的陋習,我以前也曾因自己的成績驕傲,為此看不起家中的兄長。認為他不能與時俱進,成天窩在家中虛度人生,不去學習,不去奮鬥。
而現在,我卻有些明白哥哥的感受。城市的差距,文明的差距,遠不是自己一個人努力能夠彌補的。
我從她們的眼裡讀出了“鄉巴佬”“農村家庭”“窮”“沒世麵”等等詞彙,我還沒說上一句話,身上便已貼上了這些標簽。
確實我又土又俗,不懂得網絡,不懂得時尚,不懂得娛樂。唯一可以說出口的成績在舍友麵前也沒有立足資本。因為她們也是同樣考進來金融係的。而據她們所說,她們在各自高校還處於平庸的位置。
“要不是高考失利,我也不會來這個學校了。我知道你們都覺得冉興出學霸,可我真不是學霸,我隻是個吊車尾的。”a如此說。
如此一來,我什麼也說不了,隻能默默聽著。明明我們是同一屆新生,住在同一間宿舍,即將麵臨同樣的學習生涯,所有人卻如同默契一般地劃分好人群的等級。
更可悲的是,連我自己都默認好了梯層。
自信與自卑,隻隔著一扇窗。就在這時,有人悄悄推了我的手臂。
她就是舒琳。第一印象是個非常高冷的人。我們從宿舍到餐館的一路上,她總是冷著臉,一言不發。如果不是在自我介紹時她笑了一下,我還以為她不會笑。而且她渾身上下散發著冷硬的氣場,站在她麵前,就像是麵對班主任。所以我一直不敢跟她講話,a和b大概也是同樣的感覺,她們同樣默契地避開與舒琳對話。
人與人的關係其實很奇特,同樣氣場的人會很自來熟,比如a和b。僅僅一頓飯,她們便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一種關係是憐憫,比如a.b跟我。她們會關心我吃不吃得下,習不習慣藤化市的生活,告訴我如果有哪裡不懂的地方就問她們。那是何等居高臨下的身姿,在我尚未展露出能力的時候,就已被認定為“可憐人”。我可憐嗎?她們的力氣沒有我大,搬水桶、搬木桌的時候都需要我幫忙。她們沒見過山間的蟲子,每次看到就會尖叫,而最後都是我拿著拖鞋處理。當然,這些都是以後發生的事。在那一頓聚餐之時尚未發生。
還有一種關係,便是害怕。比如我們跟舒琳的關係。世上真有人的氣場能被捕捉到。後來我們將此戲稱為第六感。舒琳的氣場太強了,強到誰對著她都會覺得莫名害怕,都會認為她是一個無法交流的人。而她明明沒有說出任何為難人的話語,我們卻都認為,她在對我們發號施令。
“能把剪刀遞給我嗎?”
是普通的同學請求對吧。其餘人說出來,不會有人覺得哪裡不對。可當我聽見舒琳說這話時,卻總覺得她居高臨下,將我當作奴隸。而她臉上的微笑,也被我誤解為嘲笑。
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
我苦思冥想了很久,終於找到了舒琳身上的一絲絲不和諧的理由。
她實在太過淡定了。宛如戴了兩張麵具。她的臉上,似乎隻有笑和不笑兩種表情。
她……不像一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