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7
等到聽著霍爺爺將要說的那些話都說完了之後,簡卓然的情緒已經逐漸平靜了下來。
而霍老爺子，也罕見的有幾分心虛，不再去看坐在自己對麵的小姑娘,而是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簡卓然垂著頭坐在那裡，半晌都沒有說話。
這一老一小之間的氣氛安靜又詭異。
也不知過了多久，簡卓然才抬起頭來，看向坐在麵前的老人家。
她吸了吸鼻子，然後輕聲道：“原來……您不喜歡我啊。”
一時間也說不清是傷心還是難堪……簡卓然重新低下了頭去,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虧她之前還得意洋洋地對著霍嶠放話,說什麼以後他要是敢對她不好，會有爺爺來幫自己撐腰……沒想到一切都是她誤會了。
霍嶠那個時候聽見她說這些話,一定是在心裡忍著笑吧。
簡卓然吸了吸鼻子，很用力才能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
原來……她又鬨了個大笑話啊。
小姑娘說這話時,明明是哭喪著臉的，可還是強行裝出一副很輕鬆的語氣,說到最後,甚至還咧著嘴角,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是以一時間，就連狼心狗肺慣了的霍老爺子都有些心虛。
他輕咳一聲，然後解釋道：“你是老簡的孫女,我心裡是把你當我自己的孫女一樣疼的。”
當然，霍老爺子沒有說出來的潛台詞也很明顯：
他隻能將這個小姑娘當自己的孫女一般寵著,吃喝玩樂,要什麼給什麼，但卻是堅決不能眼看著自己最看重的繼承人為了她要死要活的。
沉默片刻，霍老爺子又補充道：“我聽葉荻說,你被你們電視台派去做扶貧節目了，工作條件很艱苦。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到時候去和你們領導溝通一下。明廷每年在你們電視台砸的廣告費就上億。這點話語權還是有的。”
簡卓然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終於找回自己的思緒。
看來霍爺爺果然是有備而來，他甚至連要怎麼補償自己都想到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定了定神，看向麵前這個久居上位的老人家。
“霍爺爺，雖然你告訴了我這麼多，但我還是不覺得霍嶠是個冷血的壞蛋……我不覺得他做了什麼無可救藥的事情。”
小於姐自己也說過了，霍嶠從沒對她流露出過半點情意。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像她一樣，她也不可能因為感動就愛上一個人。
不居高臨下地施舍般地去愛人……這才是對對方最大的尊重，不是嗎？
這樣想著，簡卓然看向麵前的霍老爺子，然後一臉認真地問道：
“霍爺爺，你是因為沒有辦法說服霍嶠，才來找我的嗎？”
霍老爺子竟一時語塞：“……”
簡卓然直視著他，語氣不卑不亢：“你來找我說這個，我不會理你的。除非霍嶠他自己不喜歡我了，到那個時候我馬上就走，頭都不會回一下的。”
說完，她便拿起自己的包，直接推門出了這間茶館。
***
簡卓然是在周五的時候，主動去找的於靈。
她在電話裡約於靈一起出來吃午飯，電話那頭於靈的聲音依舊溫柔：“今天中午我要加一會兒班，你可以等我一刻鐘嗎？”
簡卓然“嗯”了一聲，“那我在街對麵的那家咖啡館等你吧。還是老樣子，美式和吞拿魚三明治嗎？”
於靈笑道：“對，你知道的。”
等於靈到的時候，簡卓然已經喝完了大半杯咖啡。
兩人見麵後，簡單聊了聊彼此的近況。
因為前段時間彭姨的腳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在她自己的強烈要求下，她沒再繼續在主樓住下，而是搬回了附樓住，而簡卓然前段時間因為留用考核的事情忙到飛起，每天都很晚回家，所以已經很久沒和於靈見過麵了。
於靈笑著道：“你和葉荻拍的那個視頻，還有後來那個數學教授的采訪，我們全辦公室都看了，連劉主任都看了。
劉主任還說，你和錢小穗，不愧是傳媒大學出來的好苗子，看來明年我們還是應該多問傳媒大學要幾個實習生來培養。”
簡卓然聽見自己乾巴巴地笑了幾聲，“那就當是我和錢小穗造福下一屆的學弟學妹了。”
於靈拿起麵前的冰美式喝了一口，然後笑著看向簡卓然。
她畢竟是比眼前這個小姑娘大了幾歲，知道她今天來找自己，必定不是為了閒聊。
這正是她想要的。
她之前費儘心機地籌謀了那麼久，為的不就是此刻嗎？
她之前蓄意接近簡卓然，隻不過是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女人能坐上霍太太的位子——如今回想起來，於靈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窺探中帶了幾分連自己也未能察覺到的惡意。
而現在，於靈的想法簡單而直接：她不恨簡卓然，她恨的隻是霍嶠。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可以這樣心安理得地揮霍著自己的真心？
就因為不喜歡她，所以霍嶠哪怕在知道她當年是為了他委身霍濱後，還能麵不改色地要求她站出來指控霍濱。
霍嶠甚至根本就不在意她在霍濱那裡遭受過什麼樣的待遇……那種事情，無論有沒有發生，他都不在意。
他隻是需要一個可以站出來的人證，而那個人證恰好是她而已。
於靈先是愛他，無怨無悔地愛了他許多年。
可在意識到這個男人對她，不用說愛，甚至連半分憐惜都沒有後，於靈又徹底恨上了他。
這樣冷血的男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隻是出乎於靈的意料，在長久的沉默過後，簡卓然說出口的第一句話是：
“所以，小於姐，你是早就知道我和霍嶠的關係嗎？”
沉默片刻後，於靈坦然道：“卓然，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一點。”
簡卓然感覺眼睛有幾分酸酸的：“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的。”
於靈扯著嘴角，笑了笑，反問道：“如果你是我，你能心甘情願和‘霍太太’做朋友嗎？你是勝利者，你不用和我一樣，每看見一次‘霍太太’，就被迫一遍遍被提醒自己有多卑微和狼狽，所以當然可以擺出一副大度姿態來和我交朋友，不是嗎？”
簡卓然點了點頭，承認：“你說得沒錯。”
如果換成是她，為一個男人無條件默默地付出了那麼多，那個男人卻從不愛她，她也不可能和對方的太太做朋友的。
但是……簡卓然深吸一口氣，看向於靈，認真道：“小於姐，你想要和我說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
無論是她在霍濱的事情後很難再生育了，還是霍嶠在知道她對自己的付出後、還想要利用她去對付霍濱……這些事情，簡卓然全都知道了。
甚至，就連她當年出國念本科的那一大筆錢，以及畢業回國進入電視台後、有人給高層打招呼保她一路無虞……這一樁樁一件件到底是誰做的，簡卓然也都能猜到。
小於姐能和她說的、想要和她說的，除了這些，想必也不會再有其他了。
可她現在都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