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看不到繪理身上獨屬於神明寵愛的溫潤白光, 但不妨礙他們欣賞愛慕眼前的姬君。
美麗如朧月的容貌,纖細秀美的身姿, 柔軟華順的長發,高貴的身份, 樂聲宛若神明之音,輕靈得不似在人間,這般耀眼的姬君, 有誰會不愛慕她呢?
所以宴會結束後,寫滿了肉麻和歌的信堆滿了桌,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對吧。
至於正主本人——
繪理:好煩。不但不想看,還有點點想丟了。
然而隻有她這樣覺得, 身邊的侍女無不為自家姬君如此受歡迎而感到驕傲。
“姬君真不要看一看嗎?”侍女溫聲細語, 神情帶著無法掩飾的驕傲, “這是橘家的公子,那是高野家的公子,都是些才貌具備的貴公子。他們被都姬君的魅力傾倒了呢。”
繪理:“哦。”
侍女疑惑, “姬君對此一點都不感興趣嗎?”
繪理:冷漠臉.JPG
侍女看著她不為所動, 一臉“莫挨我”的厭倦臉, 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藤原道長還在上朝,家中幾位姬君恰好又和夫人一起外出了,聽說是因為什麼大事。身體羸弱的繪理隻能呆在家裡, 剩下的人要麼身份不夠, 怕是會不經意惹惱到姬君, 身份夠的幾位要麼年長, 要麼是兄長,也不好陪小月亮來玩耍。
大家倒是送了很多女孩子喜歡的小物件來哄自家小月亮高興,可空有冰冷的禮物,這對姬君而言又有何區彆呢?然而姬君的身體的確……
想著夫人出門前依舊憂心不已的樣子和藤原道長的交代,侍女也很苦惱。
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一般這種時候,姬君的心情總是好,又不好。
知道這些貴公子們殷勤地送信挑錯了時間,默默給他們點了一排蠟燭,侍女為姬君收好仍然帶著熏香的信封,又為繪理披上一層薄厚適中的外單。
三月雖然已經回暖,但每逢細雨連綿之時,仍然帶著些許料峭的春寒。
“姬君,要一一寫信回絕嗎?”
侍女為她研好墨,礙於貴族間的禮儀,繪理剛想說是,但她看著桌上堆成小山似的信封——她沉默了一下下。
也許是繪理沉默了太久,侍女抬起頭:“?”
繪理:“……”
繪理艱難開口:“嗯。”她伏在桌子上,“你去準備信封和彆物,我先寫回信。”
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情不願的,侍女忍不住抿嘴偷笑,心想姬君還是那麼懶洋洋地不愛動彈。但她也知道,姬君雖不愛和她們生氣,但姬君向來麵子薄,為了避免姬君惱羞成怒,她還是笑著應了聲是,帶著剩下的侍女出去了。
繪理從手臂中悄悄瞄了一眼,見侍女們是真的從房間內退了出去,她瞬間一個鹹魚翻身彈了起來,想了想,又熟練地癱倒,在鋪了一層柔軟毯子的地上滾了一圈,然後從懷中掏出禦守,連忙開始呼喚。
[津津津!禦饌津大人,救救你可愛的小信徒的惹QAQ!]
神明幾乎是秒回了她。
[怎麼了?]
聲音溫柔,耐心又寵溺。
向來享受這般秒回待遇的繪理絲毫不知道她得到的是怎樣的榮寵,感受到神明語氣裡特彆明顯的“無論說什麼都會答應繪理哦”,瞬間就安了一半心,於是繪理矜持地咳了咳,才慢慢悠悠地說:“就是,可以不可以幫我一起回個信?”
她楚楚可憐:“寫信給我的人太多了,不會又失禮,一個個回的話,手會好疼的QAQ”
禦饌津:……
禦饌津:…………
同樣處於平安京時期,知道寫信給一個貴女是什麼意思的神明頓了好幾秒。
讓一個很有可能對你也有著不明好感的神明,替你代筆,給你的愛慕者回信什麼的。
“……啊。”他有些古怪地回應。
繪理繼續楚楚可憐:“不可以嗎QAQ”
“津QWQ”
禦饌津:“………………”
“津津QWQ~”
禦饌津:“……可以。”
神明最後還是妥協了。
似乎每次都是這樣。無論是不喜歡吃的東西,還是喜歡的花朵未曾綻放,隻要她開口,神明就會為她做任何能讓她高興起來的事情。
他歎了口氣,歎著歎著氣,禦饌津又笑了起來。雖然內心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還是抵不住小姬君的撒嬌,白發紅眸的神明揉了揉額角,任勞任怨地為小姬君寫起了拒絕的回信。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雖然不知道怎麼寫回信,但荷稻神還是在神仆欲言又止的神情下,麵不改色地寫完了厚厚的一遝回信。
[寫得稍稍言辭冷淡點吧,]神明想,[不然以那些凡人不懂眼色的性子,肯定還會再來煩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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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理心情就好了起來,木窗半開,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到停在窗欞處被淋濕的紙雀上。“誒?”繪理輕咦一聲,她坐起身,湊了過去。
雖然外貌栩栩如生,但確實是白紙折做的身體。
它呆呆地待在窗戶那兒,似乎是在等待著人去將它觸碰拆開。
繪理隻看了一它一眼,便無趣地垂下了眸。自幼被千嬌萬寵溺愛著長大的姬君什麼有趣新奇的東西沒有見過,這個小物意能讓她看一眼都算不錯了。
甚至因為那隻是死物,既沒有鮮活的生氣,也沒有足夠好看的外表,哪怕繪理時刻想找點事情做,看著這個紙雀,她根本連作一下的想法都沒有。
紙雀不甘心的跳動了幾下,見實在引不起姬君的目光,它像是要跳躍著靠近繪理,然而剛跳躍不到幾步,就宛若冰雪遇到了陽光,小姬君身上那層溫潤明淨的白光忽明忽亮,紙雀才接近,紙折的身體便漸漸燃燒了起來般,一點點消散在空氣之中。
有什麼東西不甘心地掙紮了好幾下,猙獰扭動著,最後還是陷入了湮滅。
緩緩散開一縷紫黑色的煙霧。
* * *
這場春雨下了很久。
雨絲從天幕墜落,大地萬物生長。
似乎在這細密綿長的雨絲籠罩中,連向來宛若貴族般冷淡矜持的平安京都多了幾分唐詩中描繪的煙雨朦朧那般,風月又謙雅。
離繪理出席完的那場宴席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
在這一個多月裡,繪理拒絕邀請xN,拒絕告白xN,高傲冷淡,擺足了藤原小公主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