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時早就重新把腦袋擺正了,景玉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聽語氣也知道,穆時一點也不心疼這紫雲檀。
景玉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繼續給穆時梳頭發。
“師妹不要再用筷子挽頭發了。”
景玉手指間纏繞著軟滑的青絲,
“找個匠人,將這紫檀木筷子雕一雕,做成一根細些的木簪吧。這樣能對得起這紫檀木,也算是對自己好一些。”
穆時應了聲,也不知道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
秋香敲門進來送了兩個炭盆,還把奶糕和茶水送過來了。沒過多久,又一次敲門,送過來兩個手爐。
景玉再三勸秋香不用對這邊上心,將人送出屋子。她又走回穆時這邊,把手爐塞進穆時手裡:
“抱著吧,雖然我們不懼寒暑,但抱個熱乎乎的手爐的確很舒服。”
穆時把手爐放在腿上,左手按著手爐,右手去拿奶糕。奶糕奶香濃鬱,不算特彆甜,但吃了兩塊後還是有些膩。穆時喝了口茶,就不再碰點心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景玉把穆時的發尾梳順,走到前麵,將蓋著銅鏡的布撩起來:
“好了,瞧瞧吧。”
銅鏡擦得光亮,將穆時照得清清楚楚。
穆時長了一張騙天騙地的臉,就算她拿筷子挽頭發,粉黛不施,也依舊漂亮得叫人心魂動蕩。
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男弟子明知要被罵,還送上門去受辱。
隻是,她從前的那種漂亮,是雪地梅花,孤美且矜傲。而現在,她穿上了凡塵的衣服,綴著凡塵的發飾,抱著手爐,忽然之間,好像成為了長在貴族的閨閣少女。
穆時皺了下眉。
景玉正在和穆時一起看鏡子,將穆時的皺眉收入眼中,問:
“不喜歡嗎?那我給你梳個雙月髻?”
“不是……”
穆時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神有些茫然,聲音也很輕,
“我不習慣這樣……”
景玉鬆了一口氣,說:
“我入太墟多年後,再穿常服時,看見鏡中的自己時,也覺得不習慣。多照一會兒鏡子,多看看就好了。”
穆時點了點頭。
景玉走到一邊,去換自己的衣服去了。
穆時看了看鏡子,又低頭看自己,全身上下就隻有腳不對勁了。
“衣服有配套的鞋子,應該是按雲小姐的尺碼做的,你和雲小姐個子差不多,穿她的鞋大概沒什麼問題。”
景玉的聲音頓了頓,
“但還是不要穿了吧,我們的鞋子有踏雁符,雲臨小姐的鞋子上沒有。”
踏雁符的踏雁意如其名,能踩在飛行的大雁上,意味著腳步輕盈。穿著附有踏雁符的鞋子,快若寒風,踏雪無痕,適用於翻牆上樹,偷雞摸狗。
對劍修這種對敵時要近距離交手的修士而言,有踏雁符的鞋子能夠契合步法,在躲避和抓住進攻的機會角度方麵大有助益。
所以,有著踏雁符的鞋子,對一個劍修來說,應該是不可或缺的。
穆時拎起沒穿過的新鞋子,說道:
“那沒事,我的鞋子上沒有踏雁符。”
“啊?”
景玉驚訝道,
“內門的鞋子都有的啊?製衣閣……”
“從製衣閣領到鞋子的時候是有的,但穿到腳上的時候就沒了。”
穆時一邊穿鞋子,一邊說,
“我師父禁止我把踏雁符和步法配合在一起。他問我,和人交手時,鞋子被打壞了的話,要怎麼避開對方的招式。”
“所以進宗門後,我自幼到大的鞋子,在上腳前,踏雁符都會被抹掉。小時候是我師父來抹,長大一些後是我自己抹。”
穆時的語氣很是輕鬆。
景玉有些感慨:
“那你學劍應該學得很不容易吧?”
“是啊,問心劍本來就難學,我還攤上這麼個沒事找事的倒黴師父,可不就難上加難了嗎?”
穆時說著抱怨的話,眼裡卻不自覺帶上了笑意。
景玉搬了張椅子坐到穆時身邊,對著銅鏡給自己梳頭發,笑著調侃道:
“你真的覺得拜他為師很倒黴?”
穆時起身,扭頭就走:
“我去看看雲臨的魂燈。”
過了一會兒,穆時回來了:
“雖然不太明顯,但火苗變小了。”
“對這種程度的散魂,九轉凝魂香果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景玉思索片刻,說道,
“但是要用固魂針的話,又會對魂魄造成非常大的損傷……我們去一趟白城藥鋪吧,白城周遭靈氣豐裕,也許能找到些有用的好藥。”
景玉對待自己的頭發時,手法就粗糙得多,不到半刻已經梳得有模有樣。她起身欲走,穆時在後麵跟上。
“我也過去看看。”
穆時捧著手爐,
“興許能找到適合用來下毒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