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就要選擇壓抑自己呢?”
溫瑟在迷迷糊糊之間,聽到有人在問他。
那人的聲音聽上去很耳熟,在耳邊輕聲歎息了一聲之後,這麼問道。
是啊,為什麼呢?
溫瑟想要回答這個問題,卻怎麼都睜不開眼睛。
或者說,他從內心裡麵,並不是很想睜開眼睛,保持自己的清明。
一直在時間長河裡麵保持清醒,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情,所以,溫瑟會選擇在大部分時間裡麵沉睡。
如果他的生命就這樣在無意義的睡眠裡麵過去,似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因為害怕失去,索性就什麼都不曾擁有算了。
無喜,就是無悲。
“是啊,保持清醒真的是太悲傷了。”
那個聲音繼續在耳邊蠱惑,它說,
“既然如此,你就繼續沉睡吧,不要去管其,外麵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將和你無關。”
這聽上去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溫瑟僵持的思維開始緩緩轉動,他的思緒開始緩緩飄遠,幾乎要漸行漸遠的時候,突然聽到另一個尖銳的鳴叫陡然在腦海中炸/響——
“YI——”
伴隨著這個尖銳的叫聲,溫瑟感覺自己腦袋裡麵有什麼東西也“嗡”的一聲震了一下,他猛然收回自己放出去的精神觸角,疑惑而茫然地在虛無的意識世界裡麵晃動。
“不,你應該沉睡!”
之前一直在溫瑟耳邊蠱惑的那個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它壓低了聲音,在溫瑟耳邊儘量溫和地說道,
“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用管了,這樣不好嗎?”
“AI——AI————”
然而這次鳴叫的聲音變得更大了,與此同時,那個鳴叫的聲音裡麵斷斷續續摻雜了一道清朗的人聲:
“溫……溫瑟……”
整個意識海裡麵開始緩緩轉動,而在溫瑟即將要睜開眼的那一個功夫,那個叫著溫瑟名字的清朗聲音戛然而止。
有什麼……有誰在叫他。
溫瑟緩緩地思考這個問題,此時此刻,他的大腦裡麵似乎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霧氣,他伸手向前,想要撥開這片白霧,卻在白霧之中失去了方向,什麼都找不到。
“你聽錯了。”
耳邊那道蠱惑的聲音繼續在溫瑟身邊竊竊私語,
“都是錯覺。溫瑟,你真的認為,這個世界上,會有人真的在乎你,配得上你嗎?”
它低聲笑了幾下,說:
“我們可是超乎他們想象的生物,他們甚至都無法看我們一眼,更彆提接觸我們的真身了。”
“YI——KA——”
可是那個蠱惑人心的話音剛落,就繼續有一道尖銳的鳴叫鍥而不舍地插/入進來,與此同時,一個斷斷續續的歌聲從飄渺的遠方傳來。
“溫……溫瑟……”
……
蘭斯從燈塔上麵直接跳了下去。
正如蘭斯所料,下麵還在四處流動的流體一下子就接住了蘭斯。
一下子就把蘭斯吞噬了一半。
蘭斯:“……”
現在,他上半個身子在外麵,腰部以下在流體裡麵,倒像是他“噗”的一聲,紮進了一團軟泥之中。
身下的觸感很奇怪——
像是水,蘭斯能夠感受到流體內部是流動的;
又像是沼澤,蘭斯能夠感受到阻撓他前進的粘稠滯澀感,還有他能勉強能夠踏在流體之上,不至於完全下沉。
可能是因為蘭斯身上帶著溫瑟的細胞,流體在無意識之間,把蘭斯當作了自己的一部分,於是沒有立刻吞噬掉蘭斯;
蘭斯不知道流體什麼時候會反應過來,他隻能趁著這段時間,艱難地朝著內核那裡移動。
在移動的過程中,蘭斯一直死死地盯著流體裡麵的內核,他怕自己到了內核那裡,會分不清楚兩個內核之間的界限,如果耽誤了分開溫瑟和維爾的機會,那他,包括這個星球,可就是真的毀了。
“溫瑟!”
蘭斯踩在一團黏糊糊的流體裡麵,隻能用最簡單的狗刨式朝著內核移動,他在外麵瘋狂叫著溫瑟的名字,希望溫瑟的意識能夠清醒過來。
然而,叫一個敏感的名字,醒過來的,可不隻是溫瑟。
流體很快震動了一下,它沒有專門去解決腳邊的雜魚們,反而停下來動作,待在原地不動了。
它像是陷入了沉思。
這一點被蘭斯發現了,他被嚇了一跳,因為他知道,這可能意味著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蘭斯感覺到自己的腰部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腰部的衣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
看樣子,是維爾先醒了,然後他掌控著這個流體,試圖直接用流體吞噬掉蘭斯。
蘭斯的腳暫時沒問題,是因為他的褲子和鞋比較厚實,流體分泌出的消化液還沒有接觸到皮膚。
“唔?”
蘭斯瞧了一眼自己的腰,咬咬牙,繼續往前邊遊去。
可流體哪會立刻放棄?見蘭斯還在它的身體裡麵動彈,流體開始嘗試著湧動自己的身軀,從旁邊分化出幾股觸手一樣的東西,試圖把蘭斯拉下去。
“YI——”
眼見著幾股觸手就要往自己身上纏,蘭斯瞬間知道了維爾的所思所想,他想起之前在聯盟餐館裡麵,曾經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件,他立刻張開嘴,對著纏繞過來的觸手發出了尖銳的鳴叫。
高頻率的尖嘯瞬間發揮了作用,試圖纏繞過來的觸手在尖嘯之下,立刻被震碎成幾段,連吞噬著蘭斯下半身的部分流體都不適地湧動了幾下,放鬆了對蘭斯的桎梏。
趁著流體反應不過來的功夫,蘭斯連忙繼續用自己笨拙的狗刨式,往內核的方向繼續遊去。
第一波觸手就這樣被消滅了。
流體停頓了片刻之後,等緩過來,它故技重施,用了更多的觸手想要把蘭斯給拖下起,可是蘭斯也不笨,連忙發出連續的尖嘯:
“AI——AI————”
“YI——KA——”
這些尖嘯,如果針對的是正常的生物的話,那個生物早就被接連不斷的聲波震動震得內臟破碎,魂歸故裡了,可是對於流體而言,這些聲波隻是暫時蒙蔽了它的動作。
然而聲波用多了,流體也知道不能再讓蘭斯發出尖嘯了,於是它猛然拔高了一截頭部,然後對準蘭斯兜頭砸去。
這一下,不亞於人在海浪上好好衝著浪,然後一個巨大的浪頭從天而降,一巴掌把人拍進水裡。
蘭斯就是這樣。
他被流體給硬生生懟進了流體當中。
刹那間,粘稠的液體直接堵塞了蘭斯的五官。
蘭斯艱難地變化著自己的身體,試圖適應裡麵的環境,他睜開眼,不顧裡麵的消化液腐蝕,找準了內核的方向,繼續朝內核部分遊去。
好疼。
眼睛也好好疼。
在流體內部,蘭斯能夠通過透過流體的陽光看見內核的方向,他一邊哭唧唧地在內心裡麵想著真疼,一邊認真地注視著那邊的內核。
“為……為什麼……不放棄……”
流體裡麵突然傳來一個斷斷續續的男聲,飄渺而困惑。
關你什麼事?
蘭斯一開始又些驚訝,因為他發現這個聲音是直接響在腦子裡麵的。
但是蘭斯並不打算回應那個男聲,他現在隻想救他的溫瑟,並不想花精力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你……很……疼……放棄……不救……”
那個男聲繼續說道。
可是這些並不能阻止蘭斯的動作。
蘭斯身上的衣物已經大半倍消融了,蘭斯自己也不太好,雖然人魚的自愈能力一流,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再怎麼快速的自愈,也抵抗不了全身的酸液腐蝕。
蘭斯身上被酸液腐蝕到發紅,魚尾巴已經被刺激到變出來了,身上不少鱗片被腐蝕到掉落,露出下麵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