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還有一個可能。
津木真弓看向了正在警察旁邊配合調查的安室透。
雖然她知道安室透拿的絕對是好人牌,但是就劇情推進程度而言,此刻他應該已經進組織臥底了。
……那麼, 就不能排除對方逼不得已、做出違背本心的舉動的可能。
她走向了安室透:“安室先生。”
安室透看向她:“那支筆出水還流暢嗎?”
她點點頭,轉而轉向了正題:“剛剛我們在後廚詢問的時候, 我聽到了一個耐人尋味的消息。”
安室透輕輕眨眼, 將眼中刹那間迸出的寒意散去,“哦?是什麼消息?”
“剛剛工藤君說過,在死者點單的同時, 整個餐廳有三個人同時點了肉肋排, 其中一份就是我們同桌的伊藤君。”
“確實有這麼回事, 你們這桌還是我點的單, 有什麼問題嗎?”
津木真弓托著下巴:“問題在於,我聽後廚服務生說,安室先生在等菜的時候,也幫忙傳了菜——而恰好,死者的那份肉排就是經由安室先生的手,送到負責上菜的服務員小姐手中的。”
安室透似乎思索了一番:“好像確實有這回事,但是很抱歉, 我記得不太清了——因為當時後廚繁忙,我在後廚幫忙,傳了不止一份菜,也不止肉肋排, 還有很多其他的菜。”
津木真弓點頭:“是的,這我也聽說了。”
安室透輕笑:“再者,按照之前各位的說法,這個時間段一共三位點了肉肋排的顧客, 排除你們桌那位有特殊要求、可以一眼辨認的訂單,其餘兩份訂單沒有絲毫差異,主廚做出來的菜和擺盤也都一模一樣。如果要懷疑是我們傳菜的動了手腳,請問我們是怎麼分辨的呢?”
這確實是最大的疑點,這也是他們最開始排除了所有後廚的廚師和服務生的鐵證。
但如果涉及到組織……
津木真弓看向安室透:“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或者凶手,並不需要分辨?”
安室透正在整理著彆桌杯盤的手一頓,“叮”一聲,水晶杯與盤子擦出一聲細微的輕響。
“哦?”
“排除我們這一桌特殊的肋排,剩下兩份一模一樣的,哪怕閉眼選一份,都有50%的概率能選對。”
安室透微微側身,將杯子放回桌上,這個角度津木真弓看不清他的神色,隻有半幅似乎仍舊含笑的側顏。
“津木小姐的意思是,我——或者凶手,在進行一場無差彆行凶?”
“不,準確來講,他的目標仍舊隻有死者一人,但是如果真像我們分析的這樣,那凶手的意思便很明確了。”
津木真弓伸手,拿過桌上另一支杯子,遞給安室透:“他不在意會誤殺彆人。”
那50%的概率,是誰都行。
如果是死者最好,但如果不幸是一個無辜路人中了招……凶手也不在意。
對於他而言,有50%的幾率能命中目標,但脫罪的幾率卻是100%。
命中了死者——就像現在這樣的情況,由於缺乏那確定唯一目標的證據,他的身份很難被判斷。
如果命中了無辜的人……那或許是對他而言更有利的情況。
畢竟他和那名無辜的人,是真的沒有任何交集。
——是會率先被排除嫌疑的那一類人。
50%的命中率,但100%的脫罪率……太符合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瘋子了,不是嗎?
所以麵對安室透,津木真弓猶豫了。
如果是一個生於黑暗、長於黑暗的組織核心成員,她幾乎能確信這是他們能作出來的風格。
但麵前這位……
“所以,安室先生,我是來試探你的。”
這下安室透是結結實實地驚訝了:“……嗯?”
津木真弓聳聳肩,重複道,“我是來試探你的,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用了這個方法動手殺人。”
見安室透仍舊一副有些困惑的樣子看著她,津木真弓有些奇怪:“……怎麼了?偵探試探嫌疑人不是很正常嗎?”
這很值得驚訝嗎?
“不,很正常……不是,我是說……”
安室透像是難得有些卡殼,“與其說驚訝你來試探我,不如說驚訝你居然這麼信任我——你在試探之後把這件事大大方方地告訴了我,這就代表著目前為止你排除了我的嫌疑,這很讓我驚訝。”
因為她後來仔細思考了一下,這樣喪心病狂的手段,不太像是一個紅方能乾得出來的事。
一個紅方迫不得已在臥底途中殺人,她相信。
但用這麼瘋狂的手段、完全不顧另一個無辜群眾的性命?
……她不信。
在這方麵,她確實很“信任”安室透。
但這種信任沒法言明,於是她眨眨眼,突然道:“安室先生喜歡福爾摩斯嗎?”
安室透因為她跳躍式的問話愣了一下,“……還行?挺喜歡的。”
於是她明媚一笑:“那就對了嘛,喜歡福爾摩斯的不會是壞人。”
安室透:?
說著津木真弓不再和他說話,轉身回到了警官們身旁。
她剛走過去,工藤新一就從電腦上的監控屏幕中抬起頭:“你腦袋被機器貓的頭套帽子夾了?”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什麼?”
“據我接觸過的案例而言,起碼有40%的高智商犯罪人群讀過福爾摩斯探案集——能得出‘喜歡福爾摩斯的不會是壞人’這個結論,隻評價你腦袋被夾了已經很委婉了。”
說著,他瞥了一眼旁邊還有些愣怔的安室透:“如果是假意糊弄,不如直接說‘長得帥的不會是壞人’更靠譜。”
津木真弓一敲手掌:“對哦!還可以這麼說!謝謝提醒!”
工藤新一:……
“……不管怎麼說,‘服務員不可能犯案’這點上,我和你保持同樣的意見。就像你說的,他們如果要犯案,隻能去賭那50%的幾率。”
津木真弓雙手環胸:“你是覺得在座沒有那樣的瘋子?”
“恰恰相反,在大庭廣眾之下,用無聲無息的毒藥殺人——我們的凶手是個實實在在的瘋子。”
“那你……?”
“但是不留痕跡與關鍵線索卻又表明了,即使是個瘋子,他也是個謹慎與縝密的瘋子。有這樣的手段與謀劃,如果是我,我有大把的機會去計劃一場命中率百分百的謀殺。”
“說不定人家就是隱藏的愉悅犯,或者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讓他必須將犯罪定在今晚。”
工藤新一看向她,目光中有了些審視:“你對凶手的側寫已經遠遠超過了目前我們獲得的信息量,你有其他線索?”
津木真弓:……線索談不上,但至少她有80%的把握,這事是組織的人做的。
而組織的殺手……向來不能以常理推斷。
見津木真弓不說話,工藤新一將目光重新轉向了電腦屏幕,狀似不經意轉移話題。
“對了,我剛剛聽高木警官說,你把早上那個案子的證物——那頂黑色的帽子拿走了?”
津木真弓動作一頓。
早上她拿走帽子後就給高木警官發了個信息,對方自然很乾脆地同意了,現在它還在她的包裡。
圓珠筆在她的指尖轉了兩圈,她有些漫不經心道:“是啊,我想洗乾淨再讓警局給人送回去,怎麼了?”
“沒什麼。”工藤新一像是低笑了一聲,“隻是在看監控的時候突然發現,那兩個黑衣的男人……”
津木真弓指尖的圓珠筆停住,等待他的下文。
“自從他們離開過山車後,就再也沒有被監控攝像頭拍到,哪怕有些遠景的攝像頭疑似掃到了他們的身影,也過一會兒就不見了——看來,他們也是‘行家’。”
而正巧,在他們的分析裡,中午那兩名在包廂中和藤原互換箱子的人,也是“行家”。
津木真弓語調淡淡地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所以,你在懷疑是那兩個人動的手?”
“不止。”
他的指尖敲了空格鍵,暫停了監控畫麵,走向了津木真弓。
“在你被人打暈的第二天,我就在醫院裡分析過,那個把你送到醫院的第二個人,有著不能放到明麵上的不光彩身份——這很符合我們這兩位連遊樂園裡的監控都要躲著走的嫌疑人,不是嗎?”
津木真弓不動如山:“所以?”
工藤新一打量著她的神色,“在你當時的外套上,我除了檢查出被黏過竊聽裝置的痕跡,還看到過一根銀色的長發。”
他緩緩地、堅定地拋出最後一句話:“再結合今天在過山車下,你看到他時不自然的表現——所以,我有理由懷疑,他或許就是那個‘第二人’。”
津木真弓重新按開手上的圓珠筆,抬頭,看著他笑了一聲。
“你或許擅長推理,但詐術……還有待修煉啊,工藤君。”
既然被她看穿了,那工藤新一也不再繼續,他聳聳肩。
“好吧,那我上麵那段詐你的話,你在哪裡看出了破綻?”
津木真弓的筆尖在紙上一劃,又笑了一下:“你這句話還在詐我——我不是‘看出了破綻’,而是你說的事根本就沒存在過,所以,這連破綻都算不上,這就是徹頭徹尾的妄想。”
她在筆記本上記完最後一筆,合上,看向工藤新一:“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就在機器貓和魔法少女兩人在一旁暗潮洶湧時,因為案件進展過快而顯得有些無所事事的高木警官看了看那兩人,緩緩湊到了正在屍體旁繼續檢查的伊藤行人旁邊。
“那個,伊藤同學,方便問你一件事嗎?”
這群少年的偵探社中,工藤新一和津木真弓正在“討論”,安城裡穂看上去一幅對警察敬而遠之的態度,隻有這名雖然有些古怪,但還算好說話的少年,成了高木涉的搭訕對象。
“屍體有關的線索,我已經全部和驗屍官說了。”伊藤行人頭也沒抬。
“不不不,我是說……”他的目光瞥向旁邊的兩人,壓低了聲音,“工藤同學和津木同學……原來偏愛這麼有個性的打扮嗎?”
他是指他們身上的那兩套衣服。
伊藤行人終於舍得從屍體上收回注意力,默默告誡道。
“彆問,除非你也想成為他們play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