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鋼琴聲吸引來了幾乎在公民館中的所有人, 法事廳的人都烏泱泱地聚了過來,鋼琴旁的《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還在洋洋灑灑地演奏著。
“詛咒!是詛咒!!”那個名叫平田的村長秘書又開始鬼叫。
幾個人已經聚到了屍體前觀察,津木真弓抽空去維持秩序, 看著這個胖秘書就沒給好臉色, 翻了個白眼。
“哪來的詛咒?”
“沒、沒有詛咒的話, 為什麼人都死了鋼琴還在彈?!”
鋼琴旁的工藤新一“啪嗒”一下按停了錄音機,提起來晃了晃, “你是說這個?”
平田秘書被噎了一下,“那、那也是詛咒!這和前任村長, 還有麻生先生當時的死狀一模一樣!”
津木真弓嗤笑一聲, “好吧, 哪怕我們假設詛咒真的存在, 那,你告訴我, 這是誰的‘詛咒’?——有‘詛咒’,就得有發出‘詛咒’的人吧?”
平田秘書愣住。
“麻生圭二、前任村長、還有這位現任村長候選人之一川島先生, 現在已經死了三個了, 按你所說的‘詛咒’, 那, 是誰在詛咒他們?”
“麻生圭二……一定是麻生圭二的詛咒!!”
這次發癲的不是平田, 是一個神色猙獰的爆炸頭。
“按你們所說, 麻生圭二不是自|殺的嗎?為什麼會留下詛咒?還是說你們覺得他是被殺的,或者說是被逼自殺的?”
津木真弓盯著他, 似笑非笑的目光把他看得更加慌亂,“看來這位先生有當年事件的相關線索?講出來我們聽聽唄。”
唯心主義的機器貓拿起了唯物主義的武器,把一堆神神叨叨跳大神的懟得啞口無言,津木真弓搖搖頭。
……沒一個能打的。
鋼琴邊, 被工藤新一叫來驗屍的淺井誠實醫生簡單地檢查了一下死者的屍體,緩緩脫下自己的手套,開始擦手。
“……雖然沒有經過專業的解剖驗證,但按照屍體現在所呈狀況來看,死因應該是窒息死,再根據案發現場的情況……多半是溺死了,”她指了指屍體身上被海浪打濕的衣衫,“死亡推定時間是在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前。”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推定後津木真弓微妙地鬆了口氣。
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前,自己正好和那兩個大哥在一起,他們沒時間沒機會來行凶。
雖然不排除他們還有其他幫手的可能性,但至少嫌疑減輕了不少。
“這份樂譜,上午津木同學和綠川先生來的時候,就在鋼琴上嗎?”
鬆成柊拿著一份樂譜,遞給津木真弓他們。
津木真弓搖搖頭:“上午我們來的時候鋼琴上沒有任何東西,樂譜是之後出現的,我看看?”
他們對話中的“樂譜”兩字似乎觸發了之前那個爆炸頭的某根敏感神經,他仿佛看到鬼了一樣,害怕地大叫一聲跑了出去,差點和聞訊趕來的老巡警撞了個滿懷。
“他怎麼了?”綠川光瞥了一眼。
“心裡有鬼唄。”津木真弓不甚在意。
看了那麼多推理劇、玩了那麼多推理作品,每個案子裡都有那麼一個負責神神叨叨危言聳聽的角色,俗稱氣氛組。
但氣氛組十有八九不是凶手,甚至很大概率會成為下一個死者。
津木真弓早就見怪不怪了。
小島上隻有一個派出所,裡麵的巡警年紀看上去和他們隔了至少兩輩人,本著尊老愛幼的原則,他們挑了看上去最好說話的綠川光上前交涉,順便將案件的性質與疑點和對方說了。
巡警爺爺也很好說話,當即拿起電話通知了本島的警察。
“……總而言之,這段時間內待在公民館的三十八位客人都有嫌疑,今天天色已晚,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等警察上島,再做筆錄和偵訊吧。”綠川光向圍觀群眾說明情況。
“不怕凶手跑掉嗎?”那個老巡警探頭。
“夜間沒有船隻航行,離這裡最近的海中陸地至少有一個小時的渡輪航程,用什麼逃?用遊的嗎?”津木真弓笑了一聲。
圍觀人群散去得差不多,津木真弓伸了個懶腰,看向老巡警:“勞煩問一下,這島上現在還有戶外用品商店開著嗎?”
老巡警愣了一下:“這個點的話,沒有了,但你們要買什麼?”
“睡袋。”
接口的是工藤新一,他正巧從大廳外麵回來,手上還拿著剛剛管工作人員借來的掃把和拖把,還有不少打掃工具。
老巡警更懵了:“……你們沒有訂旅館嗎?那我可以安排你們……”
安室透歎了一聲搖搖頭,而津木真弓和工藤新一顯然已經懶得和他多話了,已經拿過打掃工具開始清理地上的灰塵和汙漬。
隻有好脾氣的綠川光上前解釋:“這份樂譜的出現證明了,凶手的野心不止於此,再加上我們是被凶手委托上島的,委托函上的用詞是‘即將消失’,說明他的目標,不止川島先生一個人。”
老巡警沒見過這陣仗,“你、你們是說……這是……”
“連環殺人案。”正在研究樂譜的鬆成柊抬頭。
“所以,今夜我們會在這裡守夜,以防萬一。”綠川光笑笑。
“你、你們?幾個年輕人和孩子?不行不行!萬一凶手來了……”
津木真弓差點笑出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些“孩子和年輕人”基本約等於你們這個作品世界觀裡的頂尖戰力。
綠川光和鬆成柊好說歹說,才說服了老巡警,但對方堅持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守夜。
……老實說,她很懷疑到最後會不會變成他們反向照顧這位老人家。
津木真弓抬起頭,叮囑他:“我們隻打掃了鋼琴附近的地麵,打掃前也已經拍下了案發時的情況留證,其他地方儘量彆碰,維持原狀。”
“好、好的……”老巡警下意識遵從她的“命令”,“對了,你們如果要睡袋的話……戶外用品店關門了,但是我們派出所有幾個備用的,隻不過數量……可能有一點少。”
他瞥了一眼在座五個人,“隻有三個,我在派出所有自己的地鋪用品,三個睡袋可以全部給你們,你們自己分一下吧。”
不出意外,津木真弓作為在座唯一的女性,得到了單獨使用睡袋的權利。
“這裡我和工藤君打掃就好了,”她指了指地麵,“你們去警局幫忙搬一下睡袋吧,順便……鬆成學長,可以麻煩回一趟旅店,幫我從房間裡拿一些洗漱用品來嗎?”
工藤新一抬頭:“幫我的也拿一下吧。”
鬆成柊從兩人手中接過客房鑰匙,“工藤君沒關係,但是津木學妹……隻要你不介意我一個男性進你的房間。”
“啊啦,難道學長是在懷疑我房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害怕被你這‘超憶症’看一眼就全擠下來嗎?”津木真弓拱了拱他。
幾人開始分頭行動,津木真弓和工藤新一草草洗刷了鋼琴旁的地板。
工藤新一突然開口:“這個案件,你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津木真弓正在泡洗拖把,隨口回著。
“不就是剛剛我們分析出的內容嗎?凶手挑釁、連環殺人、月光奏鳴曲比擬,具體的還得等明天正式的刑警來了再說,不管是錄口供還是屍檢,我們已經做完我們目前能做的了。”
“你不生氣嗎?”工藤新一挑明自己的問題。
津木真弓抬頭,有些茫然:“生氣?……生什麼氣?因為被凶手發信息挑釁了?”
“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工藤新一頓了一下,看向牆角被白布裹著的,已經被收斂起來的屍體,“更多的是,凶手似乎在把這場謀殺當做一場遊戲——花費大心血叫了兩個偵探來,隻為了看他完成這一場盛大的比擬殺人。”
“是啊,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津木真弓感歎,“但這凶手都殺人了,你還指望用尋常人的思維去揣摩他嗎?”
她聳聳肩,“有時間生氣,不如多尋找點線索,早日破案。”
“……你說得對。”工藤新一低頭,繼續拖地。
津木真弓又拖了一會兒地,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話聽上去不太像是工藤新一的性格。
作為一個本世界的“福爾摩斯”,他平日裡在她麵前呈現的性格,說好聽點……過於“偵探”了,而說難聽點……算了,懂的都懂。
但轉念一想,津木真弓又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資格說他。
——或許這個世界裡的任何人都有,但她沒有。
畢竟她才是把這一切真真切切地當成“遊戲”來對待的“玩家”。
多一具屍體,多一名死者,在她看來隻是遊戲的進程又推進了一步——甚至意味著她離某個事件的“結局”更進一步。
所以客觀來說,誰都可以吐槽工藤新一那獨屬於“偵探”一麵的冷酷,但她不行。
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
——畢竟,大部分人都無法共情一個自己不存在的情緒。
好在工藤新一也不是被情緒左右的人,那稍縱即逝的複雜情緒轉眼被他拋之腦後,等到其他人搬著東西回來時,兩人都已恢複如常。
安室透和綠川光抱著從派出所找到的三個睡袋,鬆成柊提著一個小箱子,裡麵是偵探社三人的洗漱用品,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誠實醫生?”工藤新一驚訝地看著來人。
淺井誠實笑了笑,提著手上的購物袋:“我本來是想去旅店裡給你們送點宵夜的,正好碰上了鬆成同學,說你們還在公民館,我就一起跟來了。”
說著她看向津木真弓,笑道:“聽說津木同學不愛吃海鮮,我們路上又買了點其他的,來品嘗一下嗎?”
“誒?還特彆考慮到了我的口味嗎?”津木真弓有點受寵若驚,“我其實沒事的,不愛吃不吃就行了嘛。”
但夜宵既然來了,大家便鋪上墊子,在鋼琴旁邊吃邊聊了起來。
“這壽司味道真好,是誠實醫生自己下廚的嗎?”安室透拿著一卷壽司,問道。
“是的,”淺井誠實點點頭,“從前在東京上學的時候……一個同學教我的,安室先生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抄一份食譜給你。”
津木真弓已經對這位淺井誠實醫生好感拉滿——年紀輕輕就考取了執醫的美女學霸,還這麼細心溫柔,很難不有好感。
“誠實醫生老家在東京嗎?”
淺井誠實一邊嚼著食物一邊點頭:“對,在東京的醫大上的學,畢業後因為不習慣大城市的生活,就找了個小島安居……這裡真好啊。”
津木真弓注意到淺井誠實的目光經常不由自主地往自己這個方向看,而她左邊坐著工藤新一,右邊坐著安室透……
不會吧,又來了一個想追工藤新一的?
但也不好大庭廣眾之下揭穿人家的少女心思,她隻能默默記下,就當沒看見。
“那誠實醫生當時在東京的醫院實習的嗎?”鬆成柊似乎不經意提問道,“比如……東都大學附屬病院?”
淺井誠實喝了一口茶,笑道,“怎麼會?東大附院隻有東大的學生能進去實習,我隻是不入流的醫大畢業的,哪能去那裡實習呢?”
她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到了其他人身上,“安室先生是做廚師相關工作的嗎?很少會見到年輕男性對料理感興趣。”
綠川光笑了一下,“這家夥什麼都乾,偵探嘛,就是什麼都要會一點。”
“那綠川先生呢?”鬆成柊接口。
“我?如你們所見,我就是個平平無奇的酒吧駐唱罷了。”他指了指旁邊自己的吉他袋子。
津木真弓感慨道:“綠川先生太敬業了,來給屍體守夜都還帶著吉他嗎?”
一直在旁邊吃東西的老巡警接不進小年輕的話,聽到這句才默默吐槽了一句:“……你們不也在屍體旁野餐得很歡嗎?”
津木真弓笑出聲,“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屍位素餐’吧。”
工藤新一:“……冷笑話就不必了,今天夜裡已經夠冷了。”
津木真弓歎了口氣:“要不是實在太不尊敬屍體先生,我都想讓綠川先生幫忙來一曲——你們沒聽過綠川先生唱歌真是太遺憾了。”
工藤新一又冷不丁地拆台:“你是說生日沒有聽到失戀歌曲的遺憾……唔……”
津木真弓捏著他的手,把他手上的壽司懟進他嘴裡:“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