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木真弓環視了一圈病房,“你不怕有監控和監聽嗎?”
安室透一愣。
“我之前就想問了——你剛剛在我麵前就沒有掩飾叫他hiro……考慮到你當時的心情,我姑且當作是你缺乏了謹慎脫口而出,但現在……你這麼一直叫他的真名真的好嗎?”
安室透撥弄了一下手機,“我很確定病房裡不會有監控,至於你……”他突然揚唇一笑,“我相信你啊。”
津木真弓:“……相信一個剛剛還說要把你送進局子的人嗎?”
“對於‘無條件的信任’這個話題,你是最沒有資格吐槽我的人吧,”他的語調微微揚起,“是誰明明都察覺到我們殺了人了,卻還堅信我們是‘好人’?”
見津木真弓沒有說話,他繼續笑到:“後悔了嗎?”
津木真弓搖搖頭:“沒什麼好後悔的……我不會為曾經付出的信任後悔,有這個懊惱的時間,不如多想想怎麼在你恢複身份後送你進局子。”
在這個節骨眼,她像是若有所感般,突然抬頭:“除非你告訴我,你們從一開始,就是徹頭徹尾的壞人。”
安室透正在撥弄著手機的手一頓。
津木真弓緩緩開口,一字一頓道:“……所以,你們是嗎?”
像是最後一次試圖與他坦誠相待,津木真弓問得很鄭重,麵上看上去並不明顯,但安室透能看得出來,她在期待他的回答。
其實他一直知道,在幾個人的關係中,至少相對他而言,津木真弓一直是主動的那一方——哪怕他曾經“主動”做出過那些冒犯的行徑,但對於無論是友情也好愛情也罷的“關係”來說,他不是主動的那一方。
他也十分清楚,在津木真弓那樣十分的主動中,起碼有八分是出自於對那不知從何時開始起“誤會他們是警察”的信任。
這也是他們放任的。
明明有那麼多次解釋清楚誤會的機會,但他們從沒試圖澄清,甚至一度想過坐實這一場誤會。
現在她看上去終於摘下了那不知名的濾鏡,終於開始以一個正常的、理智的思維去思考他們的行為。
安室透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如果他現在說真話,會有什麼後果。
……似乎,也不一定會有什麼後果。
她對於“好人”與“壞人”的定義一向是他的未解之謎,而在一段親密關係裡,她好像也不在意對方是什麼人——她連琴酒都能接受。
縱使她接近琴酒是帶著自己的目的,但這甚至不是什麼“後果”。
——她可以不惜用這種方法接近琴酒,自然也可以接近自己……或者諸伏景光。
而現在,她在拚著最後一點對自己的信任,向自己提問。
你們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人?
安室透笑了一聲,將手機放了下來。
“雖然我很確信病房裡沒有監控,但這樣的問題太致命了,我不得不懷疑你詢問的動機——不會等著錄音我承認自己……身份的證據,轉頭發給琴酒吧?”
他的話有點囉嗦,但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默認了那層“臥底”的身份。
——至少現在……還不行。
他在她那裡本就已經沒有了信任度可言,但hiro還有。
他們從小到大都是樂於與彼此分享的人……所以,他們還有機會。
津木真弓得到了他的回答,像是鬆了口氣——安室透看不出她是信了,還是隻是又一次自我安慰的麻痹。
在她不再被那謎之信任濾鏡蒙蔽雙眼的時候,連安室透都無法光從麵部表情上確認她的想法。
她最後看了病床上的綠川光一眼,準備起身告辭。
安室透叫住她,“你走之前如果方便的話,去成田醫生那裡拿一下報告吧。”
津木真弓剛想問他為什麼不自己去,但突然瞥過他眼底的青黑。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從綠川光出事到現在,對方少說已經手術室門口守了十二個小時,期間抽空追蹤了凶手的身份與地址,還差點被對方引|爆的炸|彈波及。
哪怕他的狀態看上去和平日裡沒什麼兩樣,但幾度心力交瘁下來,鐵打的人也會疲憊。
她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你抽空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成田醫生約莫就是剛剛那位主刀醫生,津木真弓一路從病房摸到對方的辦公室,敲了敲門,裡麵沒有人。
辦公室的門沒有閉合,她推門進去,空蕩蕩的座位和書桌被整理得緊緊有條,看上去缺乏了幾分生活氣息。
她正思考著要不要去門口找一下護士或是值班醫生問問對方的去向,突然目光瞥見了桌上的名牌。
——成田真悠。
看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記憶如開閘泄洪般向她湧來。
被遺忘在角落裡的碎片終於被拾起。
“……我在東京有個朋友……她和你的名字十分相像……她叫真悠……”
房門再次被推開,成田真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是誰?怎麼在我辦公室?……啊,是你?”
津木真弓背對著她,成田真悠沒有看到她異樣的表情。
她隻是插著口袋走到辦公桌手,身上還有衛生間洗手液的味道——似乎是剛剛去了趟衛生間。
“是來要蘇格蘭的報告的嗎?我這就……”
成田真悠終於意識到津木真弓異樣的沉默:“……怎麼了?”
津木真弓回神,揉了揉額角:“……不,沒事。成田……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