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良玉掛斷傳音沒一會就收到壬癸給的傳文, 告訴了他無間山淵內的最新情況。
他看完後，將聽風尺遞給虞歲。
虞歲探頭去看第一眼就驚訝道：“秦以冬跟蘇寄春走散了？”
梅良玉說：“往下看。”
再往下看，虞歲忍不住抿了抿唇。
秦以冬和顧乾相遇, 顧乾看不過去秦以冬拿蘇寄春當擋箭牌的不恥行為, 於是雙方動起手來，結果顧乾帶著蘇寄春跌入深穀, 失去消息。
虞歲不由想起第一次在青陽帝都遇見項菲菲的時候。
顧乾救的落難少女沒有十七八九，也有二五六十。
人家就是喜歡憐香惜玉, 願意為所有他喜歡的女孩子闖刀山下火海，你也拿他沒辦法。
每一個在危難痛苦時期被顧乾救下的女孩子都會對他心存感激, 暗生情愫。偏偏虞歲不一樣, 哪怕顧乾當時毫不猶豫以身擋箭, 她也沒法為這種蓋世英雄的行為心動。
因為要和彆人分享。
也許你在他心裡是最特彆的那一個, 可他也忘不掉其他女孩子，會懷念與彆人的回憶和遺憾, 會記著彆人的美麗溫柔和心動瞬間, 在對方遭遇不測需要幫助的時候, 仍舊會挺身而出，為彆的女人上天入地。
虞歲抬頭看了眼梅良玉。
梅良玉忍不住問：“你這懷疑的目光是什麼意思？”
“我剛才想了一下, 如果以後師兄你為彆的女人出生入死，遍體鱗傷，我會怎麼做。”虞歲說。
梅良玉沉默片刻，第二次說出這話：“師妹, 你想要殺我就直說。”
他看起來無比冷靜。
虞歲還在思考：“難道是我太小氣了嗎？”
她其實也不確定怎麼才算是正確的去愛他人，虞歲隻知道如果自己喜歡一個人，就會傾儘全力對他好。
人們常說愛是包容，無底線的容忍對方的一切。
梅良玉反問虞歲：“那你會怎麼做？”
虞歲望著他不說話了。
真有那天, 她隻想讓梅良玉死。
梅良玉從虞歲的眼中看出了答案，緩緩深吸一口氣：“你就想吧，看看是真有那天還是你先把我氣死。”
虞歲低頭躲開對方凶惡的眼神，裝模作樣地繼續看傳文。
她從傳文上看到了梅良玉的目標，是在無間山淵內十分危險的地方，被稱作弱水青泥，是承載無間山淵內所有死氣的地方。
凶惡的死氣循環流淌其中，淤泥汙穢，吞噬生機，任何鮮活之物落進去都會成為死氣的一部分。
生死對立循環，有生就有死，所以生機不滅，死氣不絕。
無間山淵內除了無數不在的落雷外，還充斥著危險的、會主動攻擊人的無主契神。
無主契神是從死氣中化形具象之物，在無主狀態時，猶如惡鬼行凶世間，被殺戮驅使，極其凶險。
“山淵裡的所有無主契神也可以結契的嗎？”虞歲問。
“當然可以。”梅良玉說，“為什麼都說鬼道家的召神比較邪門詭異，因為鬼道家的召神，就是操控死氣的具象。”
虞歲：“既然無間山淵裡有很多無主契神，秦以冬這麼多年都沒有結契成功嗎？”
梅良玉對秦以冬的手段也很不屑，話裡帶了幾分輕蔑：“鬼道家最低八境結契召神，因為鬼道八境，控魂、定魄和七識都成形了，便能從七識中探知鬼氣。結契的兩種方式，一種是在自己的七識氣海中，與死氣共鳴，具象出契神。”
“這種結契方式會更穩定、不容易失敗，但能具象出的契神實力不會太強。”
“像無間山淵內的無主契神，就是由天地孕育而出，實力更強。秦以冬看不上自己七識氣海中生出的契神，所以才想辦法要去搶彆的。”
虞歲恍然：“太弱的她看不上，太強的她搶不到。”
“院長們會給實力堪比十三境或者以上的無主契神設置結界，防止它們跑出無間山淵，百家夜行的時候，則會釋放至少一名十三境以上的無主契神。”
梅良玉說：“秦以冬就是衝著這名契神來的。”
“在十三境以上，她能行嗎？”虞歲有些懷疑。
“她這不是叫了一堆幫手去？”梅良玉哼聲道，“用蘇寄春開路，先淘汰他人，減少對手，再拿一堆奇兵異寶來輔助。青雲會的人也兵分兩路，蘇興朝去找碎片，蒲恒幫秦以冬拿下契神，若是還不行，秦以冬這輩子都沒必要再進無間山淵一步。”
虞歲往下看去，發現壬癸寫了，蒲恒確實是在無間山淵內幫秦以冬。
秦以冬這次準備充足，勢在必得。
虞歲這會也沒心思去爭什麼無主契神，她還在想浮屠塔碎片，盛暃雖然推斷出古碑文中藏的地點，但無間山淵也挺大，要到哪裡去找。
“師兄，我們先去弱水青泥吧。”虞歲將聽風尺還給梅良玉。
“不先去殺顧乾？”梅良玉陰陽怪氣道。
虞歲說：“弱水青泥是死氣聚集地，碑文中說的屍氣說不定也是死氣，我想有沒有可能碎片就藏在裡麵。”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梅良玉卻道。
虞歲又問：“你去找弱水青泥，又是為了毀滅世界嗎？”
梅良玉：“做這種事我可不會帶著你一起。”
虞歲盯著他瞧不說話了。
梅良玉看了眼壬癸又發來傳文，修長五指把玩著聽風尺，神色不冷不淡地說：“我想從弱水青泥裡找到和師尊有關的過去，那一條充滿死氣的河裡，有很多沉屍骸骨，死去的鬼道家術士，都以屍沉青泥，回歸死氣為榮。”
“有一具屍體讓我覺得眼熟。”
虞歲神色古怪道：“師兄，屍骨長得都差不多。”
梅良玉卻說：“我得去確認一下。”
“那具屍體會是師尊嗎？”虞歲問。
世人對常艮聖者知道的太少，或者說是一無所知。無人知他麵容，身形，也無人知曉他的名字，生平。
梅良玉靜默了好一會，才輕聲答：“也許是。”
因為那具屍體給他感覺十分熟悉、親切。
當年師尊將他從弱水青泥中驅逐時，梅良玉無意回頭，窺見那縷墨氣在淤泥百萬屍骨中，化作一道縹緲纖細的人影停留在一具屍骨前，緩緩盤腿坐下，低頭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