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雀跟虞歲說:“這個人手上有傷, 不像是新傷,是舊傷疤,應該是個年輕人, 手裡的也不是普通的蜘蛛, 有五行之氣附著。”
她有些擔心:“預感不是什麼好事,歲歲,你要小心了。”
虞歲又想起農家的九流術,他們之間傳遞情報信息, 都靠蠍子蜘蛛這些小東西,非農家弟子, 讀不懂獸語。
衛仁即將往外傳了什麼消息,是與她有關的。
息壤嗎?
還是有關試煉的問題。
又或者都有。
這些年農家的人追殺她想奪回息壤的事也不在少數, 也有彆家的九流術士, 但屬農家弟子最多。
青陽帝都人來人往, 雖然守衛嚴格,卻總有辦法進入。
而這太乙學院跟青陽帝都比起來,可不算是個好進的地方, 但看起來,似乎來到太乙,被追殺奪息壤這種事也不能避免。
虞歲重新躺倒在床上,深夜裡, 連雙目都感覺到微熱, 她靜靜地望著被燭光映照得昏黃的屋頂,住在人多的地方, 會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繃緊神經。
天明後, 虞歲等異火帶來的燥熱散去才慢吞吞起來, 洗了個臉便出門了。
她乘著龍梯去樓上找衛仁。
虞歲站在外邊敲響屋門,沒人應,她又耐心地敲了敲。
沒人來開門她就一直敲。
篤篤篤的響聲接連不斷,在虞歲伸手要繼續敲門時,門開了。
站在門口的梅良玉隨意披著一件墨色外衣,鬆鬆垮垮的,散著發,墨發從他肩頭滑落,連帶著外衣也給往下壓。他似乎剛睡醒,眉頭微蹙,清雋的麵容顯得淡漠,目光冷淡地打量著門口的虞歲,壓著聲音問:“乾什麼?”
虞歲沒想到開門的會是梅良玉,聽他出聲詢問後,才回過神來,收回手乖乖道:“對不起師兄,打擾你休息了,我找衛仁。”
梅良玉漆黑的眼珠微動,目光緩慢地落在虞歲臉上:“他不在。”
虞歲點點頭,往後退了兩步:“那師兄你繼續睡吧。”
梅良玉把門關了。
虞歲望著關上的門眨了眨眼,離開的腳步都輕輕地。
不得不說,沒睡醒的師兄,比平日裡清醒時要嚇人。
至少清醒的時候他還知道要收斂那骨子裡漠視一切的冷意。
虞歲離開舍館,去了陰陽家的三號習堂。
這是基礎授課的最後兩天。
昨天通過試煉的人都沒來了,之前滿人的習堂,現在隻剩下十多人精神不佳地坐在位置上,這些都是沒能通過試煉的。
虞歲站在門口看看,沒瞧見衛仁,也沒有看見李金霜和薛木石,大家通過試煉,都不願再來聽基礎授課耽誤時間,估計都回自己本家開始正經修行了。
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去農家找人,景雲奎突然出現在虞歲身後,淡聲問:“你怎麼不進去?”
虞歲轉過身去,向景雲奎低頭致意後說:“老師,我昨天試煉通過了。”
景雲奎微一頷首,沒有說話,越過她進習堂裡。
虞歲輕輕往後退走,離開三號習堂,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什麼。
她禦風術朝鬼道聖堂趕去,跟常艮聖者說試煉完成,不用再去三號習堂,接下來該做什麼。
“師尊可以教我修行嗎?”虞歲坐在桌邊,雙手托著臉,抬頭看畫像。
“我確實是要教你修行。”常艮聖者答,“但你也要在學院修行,若是被趕出學院,我也無法再教你。”
虞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現在去鬼道家嗎?”
常艮聖者道:“桌上有你師兄寫的本家心法,你可以先看看。”
虞歲聽後,朝隔壁桌看了看,起身走過去。
梅良玉的桌上有很多東西堆積著,虞歲沒來之前,這鬼道聖堂就隻有他一個人能自由出入,乾什麼也沒人管,桌上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看起來亂糟糟的,他隻需要自己能一眼找到需要的東西就行。
虞歲也沒有隨意整理他桌上的東西,而是找了找,輕輕將被壓在最下邊的紙張抽出來,眼裡倒映白紙上一行行漂亮的小字。
黑白兩色仿佛天生對立,在紙上卻互相融合,如此和諧。
虞歲目光欣賞地望著紙上的小字們,都沒認真看內容,隻覺得每一個字都是如此的賞心悅目,令她感歎不已。
這就是遇見喜歡的東西的心情吧。
“師兄的字是跟誰學的?”虞歲好奇問道。
常艮聖者答:“我。”
“那師尊的字肯定也特彆好看。”虞歲問,“在哪能看到師尊寫的?”
“被你師兄收起來了,剩下的,或許要去申寶書閣才能看見。”常艮聖者說,“申寶書閣要甲級才能進入,你暫時進不去。”
“我是師尊的徒弟,想要看自己師尊的字跡,也不行嗎?”虞歲驚訝道。
常艮聖者:“不行。”
虞歲問:“那師尊你去拿也不行嗎?那可是你自己寫的。”
常艮聖者:“不行。”
末了還補充道:“我並非能在太乙自由行動,很多地方,我一過去就會驚動許多人。”
虞歲心想也是,化身意識這件事,無形無影,眾人隻會害怕。
“那申寶書閣裡是不是有很多功法秘籍之類的?”虞歲看著梅良玉寫的鬼道家心法,邊看邊問,“會有很多和九流術修行相關的記載,比如天機術,神機術之類的?”
常艮聖者道:“確實有。”
虞歲說:“等我升到甲級弟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啦。”
她倒是認識甲級弟子們,但關係又都不是很熟,說自己想看神機術相關的書,又怕彆人生疑,虞歲不想讓自己跟神機術三個字有一點聯係。
常艮聖者連梅良玉都攔在外邊不讓知道,可見他也覺得神機術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虞歲倒是想到一個人。
她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可行。
於是她拿出聽風尺專心搗鼓著。
常艮聖者也沒有多問。
“師尊,我晚上要去一趟外城,回來再找你。”虞歲起身朝外走去,“我先走啦。”
*
虞歲約了顧乾在齋堂吃飯。
她說自己昨天走得匆忙,沒有好好解釋,讓顧乾擔心了,這會麵對麵地好好談談昨天的事。
顧乾應約而來。
兩人這次約在齋堂的四樓,時間趕上午時,人依舊很多。
顧乾一個人來的,他看著虞歲臉上的傷皺著眉頭。
“我給你的藥沒塗嗎?”他問。
虞歲伸手摸了摸臉上的疤痕:“我昨晚用的三哥給的。”
顧乾輕哼聲:“他給的肯定沒我給的好。”
虞歲笑道:“我今晚用你的試試,會很快消疤痕嗎?”
“那當然,絕對不會在你臉上留下任何痕跡。”顧乾保證道。
虞歲摸著臉說:“我有五行光核,能修行九流術,不知道爹知道了會怎麼想。”
“他能怎麼想?你不是平術之人,能修行九流術,他高興還來不及。”顧乾笑道,“歲歲,怕什麼,修行對你有利無害,我看以後誰還敢再說南宮郡主是平術之人。”
顧乾甚至主動跟虞歲說起五行生術的事。
虞歲神色認真地聽著。
他們從前很少聊這些,因為虞歲是平術之人,所以顧乾都不怎麼跟她聊這些,說了虞歲也不懂,他雖然可以耐心解釋,可他們無法在這些話題中找到共鳴。
再加上顧乾去太乙學院後,兩年都沒回帝都,也沒有跟虞歲有過聯係。
可如今虞歲能修行九流術,兩人之間的話題突然變得多了起來。
“對了,鬼道家有一種九流術,叫做攝靈,可以把人的神、魂、魄三靈給打出來,把對手變成行屍走肉,很有意思。”顧乾搜刮著腦子裡已知的鬼道家九流術,跟虞歲聊得津津有味,“雖然是鬼道家的天機術,但歲歲你這麼聰明,未來一定也能學會的。”
“就是修行有些辛苦,不過你也不用那麼努力,不管未來有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的。”
虞歲嗯嗯點著頭,給兩人倒著茶水:“顧哥哥不用管我,你專注自己就好,我隨便學點九流術能自保就行,哪能讓顧哥哥你一直保護我。”
“我也不想給顧哥哥你添麻煩,拖後腿的。”
顧乾輕輕挑眉:“我心甘情願,哪會覺得麻煩,更不存在拖後腿的說法。”
虞歲又說:“可你以後總會成家立業,你應該去保護你喜歡的姑娘,你未來的妻子家人。”
顧乾看著她說:“我確實有喜歡的姑娘,也正在保護她,未來也是,如果我會成家立業,那我娶的這個人也一定是她。”
虞歲好奇道:“誰呀?”
顧乾神色一頓,有些無奈地看她:“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他的聽風尺嗡嗡作響,顧乾伸手拿出來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