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少年絕望道,“我也不想死啊!”
暴躁男:“告訴我現場法家聖者的名字,我替你報仇。”
然而少年已經徹底絕望。
他艱難抬起的手指最終還是又點回了地麵,在血水中點出一片漣漪。
“燒吧。”
他在心中道。
黑色的火焰瞬燃,將倒在血水中的少年吞噬。
始終盯著他的法家聖者,眼中捕捉到黑色的同時,以裁決術·淩遲給予少年最後一擊。
幾乎是同一時間,其他聖者沉聲喊道:“退!”
他們神色驚駭地望著下方連綿黑色,守在這片街巷的道道身影禦風術掠至空中,少年的臨死前釋放的火焰,宛如一顆石子落進水麵泛起的漣漪,黑焰也隨著這片漣漪散去,眨眼焚燒一切。
房屋、地麵、花樹,天地萬物,生死皆毀。
起術慢了的十三境術士,隻不過被黑焰沾染一片衣角,也被其拖入燃燒的煉獄,化作焦屍落地,空中響起失去同伴的悲慘叫聲,而黑色的火焰一瞬千裡,即使被安排退至外城的人們也無一幸免。
少年想要回去的家、等在外城的家人,在這瞬間化作灰燼。
聖者們判斷失誤,神色難看地看向被吞噬的外城,整座城數萬人,連著郊外的城鎮,山中的村莊,一切都在黑色的火焰中死去。
黑色的灰燼漂浮著,遮掩了丹國的朗朗晴天。
上一瞬還繁華熱鬨的城池、山清水秀的郊外,如今隻剩下黑色的平地。
少年死去,黑焰也隨之消失。
他們相生相伴,同生共死。
活下來的九流術士們都燃起金色的五行之氣才敢落在焦黑的地麵,有人低頭盯著少年的屍骸,有人在打量被吞噬的地麵,無一例外的,是他們對異火的恐懼又加深了幾分。
隨著這次的失誤,丹國損失慘重。
人們對滅世者的恐懼和怨恨,也隨之增加了。
*
梅良玉任由虞歲抱著自己,僅從師妹抱住他的力道,就能感受出她承受的痛苦程度。
兵陣傀儡的攻勢越猛,它們甚至還會三五人一組打配合,接連而上,招式默契。
隨著多方攻勢,他便單手護住虞歲後腦,帶著人一起瞬影躲避刀光劍影。
有兵陣傀儡繞去他後方,梅良玉冷眼掃去,手中長劍甩出擊退一方,黑白棋子在洞中飛閃連接成線,又有星辰連線,召喚的虛宿星將·冰霜白蟒具象化,朝著洞外猛衝。
他其實很少使用鬼道家的九流術。
此刻也是難得開了控魂三重,同時使出不同的九流術。
冰霜凍住兵陣傀儡們,黑白棋子飛速轉動,帶著鬼道家的死符穿透傀儡們的身軀,抽調走所有五行之氣,將其擊碎。
冰霜白蟒一口咬碎洞口的黑色紙船後散去。
梅良玉解決完石洞中的兵陣傀儡,剛轉頭看回懷裡的人,就見虞歲身子一軟跪倒,他皺眉蹲下身去扶虞歲,卻見她雙眼通紅,眼淚吧嗒地流。
虞歲滿眼淚水,看梅良玉都是模糊的。
她拚命地、拚命地在這痛不欲生地折磨中壓著毀滅一切的憤怒。
周天火依舊攀著石壁燃燒著,火光照耀著她淚盈盈的眼眸,星火在其中跳躍,梅良玉看得頓住。
他有一瞬間懷疑,雷火有這麼痛嗎?
但對上虞歲看過來的目光時,梅良玉便在心裡痛罵文陽輝。
梅良玉似有幾分無奈,伸出手懸浮在虞歲頸側雷印處,向她輸送五行之氣溫和地引導著幫忙散開部分雷火灼燒,他儘量用溫柔的語氣對虞歲說:“你月珍姐姐已經在外邊等著,等出去就不疼了。”
虞歲心裡的憤怒還未被完全壓下。
她還沉浸在方才的痛苦中,刻入靈魂,轉入她意識最深處,牢記每一個呼吸時的痛楚。
憑什麼。
憑什麼是我。
憑什麼我要遭遇這種事。
虞歲抓著梅良玉衣服的手指快要捏碎。
她輕輕垂眸,淚水順著眼眶溢出,帶著鼻音說:“太疼了。”
虞歲說:“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嬰兒時期承受不住直接失去意識。
五年前老者為了不讓他們太痛苦,異火自焚瞬間就死。
唯有今日。
法家淩遲故意拖延時間,讓她嘗到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梅良玉也沒哄過人,更沒哄過虞歲這種哭起來梨花帶雨的小姑娘,他單是看到虞歲淚光瑩瑩的雙眼都覺得棘手無比,比學任何九流術都要難。
那淚珠溢出眼眶在臉頰劃出一道淚痕時,也像是給了梅良玉一刀,刀子順著他皮肉劃出同樣的痕跡,雖不痛不癢,卻又沒法忽視。
梅良玉隻能以自己掌握的醫家九流術,儘量減輕虞歲的痛苦,沉思道:“等斬龍窟試煉結束後,我讓文陽輝天天被金雷劈,雷火斷了就給他續上,讓他一輩子都受雷火灼燒。”
虞歲輕輕抬眼,不知是否因為師兄的醫家九流術,身體的痛感確實減緩些,她逐漸冷靜下來,緩緩接了句:“好。”
梅良玉還在想辦法怎麼才能讓她不哭。
虞歲想擦眼淚,發現雙手都酸軟,她五指攥得太緊,此時鬆開都覺得酸疼,便低頭在梅良玉抬起的衣袖上蹭了蹭,擦拭淚水。
梅良玉看她小貓拱臉的動作輕嘖聲。
你開心就行。
“師兄,我痛得沒力氣。”虞歲悶聲說,“我自己緩緩。”
梅良玉嗯了聲,手往她臉頰邊又挨近些,高度也調整了一下,更方便她自己擦眼淚。
虞歲眼睫掛著淚珠,看了眼梅良玉,沒說話,又低頭在他衣袖把臉上淚水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