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秋雁停筆, 抬眼看她,“既然已經把東西拿回來了,這事在我這裡就過了。”
“過了?”虞歲像是沒聽懂。
年秋雁笑道:“郡主有所不知, 我們這種人都是聽令行事, 如果沒有上頭指示,自然就什麼都不做。”
他稱呼虞歲為郡主, 像是在和虞歲談公事。
虞歲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直接挑明道:“以師兄的脾氣, 不會容忍你其實是蘭屍組織的人, 就算師兄亦邪亦正的性子能忍, 鐘離山他們也不會忍。”
鐘離家常年帶兵出征在外, 有時候也會遇到一些陰毒的手段, 比如用蘭毒來控製他們的將士。
不是讓他們短時間內就上癮, 而是靠蘭毒把他們的五行之氣整個毀掉,中了蘭毒後出現幻象,再引誘他們自相殘殺。
哪怕僥幸活下來, 力量短時間地爆發過後,內裡就變得無比虛弱, 到時也是死路一條。
鐘離山必定不能接受自己的好兄弟, 是製造蘭毒和販賣蘭毒的蘭屍。
蘭屍本就是邪惡的代表,心有正義之人就不會對其有所包容。
虞歲認為刑春、孔依依等人都不是會和蘭屍友好相處的性格。
如果年秋雁說自己是有苦衷的, 騙著瞞著,那就說不準了。
年秋雁若是願意,他就知道該如何讓這些人心軟。
虞歲直接問道:“你要徹底和他們決裂嗎?”
年秋雁說:“若是瞞不下去, 便隻有如此。”
虞歲蹙著眉頭, 神色似猶豫又不解:“師兄他們會接受嗎?”
看她滿眼擔心, 年秋雁忍不住笑道:“小郡主想我如何做?”
這聲小郡主瞬間讓虞歲想起張相雲。
年秋雁此時對虞歲的態度, 是以玄魁相關的身份,而不是太乙學院的弟子。
虞歲還沒答,年秋雁已經開口道:“繼續說謊騙他們?梅梅可不好騙,已經有第一次,他也不會信第二次的,就算說了,心裡也已經不信我了。”
“我也沒必要繼續再說謊,遲早有這麼一天的。”年秋雁輕聲感歎,黑漆漆的眼瞳盯著虞歲說,“小郡主,你要搞清楚一點,我是玄魁的人,不是他們的朋友。”
虞歲反問:“不是嗎?”
年秋雁淡聲道:“這幾年是的。”
至少目前為止,他從未傷害過梅良玉等人。年秋雁與梅良玉等人的關係,從最開始的禮貌問候,學院試煉分組恰巧在一起,又常去外城溜達,一起惹事,一起應付,漸漸地變得越發熟絡,到後來甚至一起經曆生死,那時誰也沒有放棄誰。
拋開玄魁的身份,他們之間確實有著純粹的友誼,順其心意的、難以言喻的默契和感情。
這不是年秋雁第一次做這種事。
從很多年前開始,他就會在某段時間,讓自己拋去玄魁蘭屍的身份,以另一種全新的、乾淨的身份去結交新的朋友。
那時的他全心全意,真摯又熱烈。
但總是持續不了太久,三五個月的時間,年秋雁就會覺得膩了。
不僅會膩,也會覺得不適應。
離開蘭毒的世界後,年秋雁總有種不真實感,一切都是縹緲易碎的,難以維係真實。
當有一次他結交的朋友,因為買不到蘭毒而發狂胡亂殺人時,年秋雁才明白,他始終逃不開蘭毒的世界。
也有朋友得知他蘭屍的身份後對其怒罵,刀劍相向。
確實。
他哪裡配擁有不屬於蘭毒世界的朋友。
是他配不上那些人。
陰溝裡的老鼠就該與汙水和腐肉為伍,不該去肖想烈日下的雲光。
年秋雁認清現實
,也就能乾脆地抽離感情。
“這麼多年的感情,你也能說放棄就放棄?”虞歲不相信地看著他。
年秋雁說:“我在玄魁的時間更久。”
虞歲心想你終於說了我想聽的,她故意問:“難道你和師兄他們這幾年的感情,還比不過和張相雲的感情嗎?”
年秋雁笑道:“我認識張相雲的時間確實更久。”
虞歲微微瞪大眼:“你們從小就認識了?”
年秋雁點點頭:“可以這麼說。”
張相雲、洛伏和年秋雁,或許,還要再加一個青葵。
從得知年秋雁認識曹岩的時候,虞歲就在想這個問題,心中也有所猜測,如今總算從年秋雁這裡得到答案。
虞歲也知道年秋雁的意思。
如果梅良玉等人不知道他蘭屍的身份,那就是朋友。
在他們知道年秋雁在做什麼時,他們就不再是朋友。
甚至會變成敵人。
在虞歲露出苦惱的神色時,年秋雁說:“你倒是很在乎梅梅的想法。”
虞歲說:“那是我師兄,我當然在乎。”
“有這樣的想法對你可不利。”年秋雁放下手中墨筆,“你好像該在乎梅梅知道蘭毒的事後要怎麼解決,如果讓梅梅壞了玄魁在太乙的生意,回頭你怎麼和王爺交代?”
虞歲咬著唇,頗為喪氣地垂下頭道:“我爹總不會一氣之下直接殺了我。”
“殺你也許不會,但一定會殺梅梅,而你繼承人的位置也坐不穩了。”年秋雁盯著虞歲說,“失去繼承人位置的你,也就沒有活著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