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良玉調養神魂, 見還有時間,便繼續跟虞歲說道:“百家夜行的路線分為明線和暗線兩種,明線是學院會公布的開放試煉路線,有教習和九都衛看守。”
“九都衛?”虞歲有些意外。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參加百家夜行的, 畢竟生死難料。”梅良玉說, “九都衛的職責本也有幫學院維持秩序的意思存在, 明線的試煉挑戰, 風險也會小一點, 至少不用擔心會有性命之憂。”
虞歲若有所思:“那暗線呢?”
梅良玉簡單解釋道:“沒有公開的試煉, 不會有教習和九都衛乾預, 沒有規則,殺人奪寶。”
虞歲聽懂了。
暗線是高風險,高回報。
“暗線的試煉會有祭祀預示,祭祀期間也會有名家賜福, 可以幫助受傷的弟子加快恢複。九院各有一輪祭祀,十天一次。”梅良玉說, “今晚日落時分, 第一輪祭祀開始,但不知道是哪一家。”
梅良玉朝桌上聽風尺的位置歪了下頭:“這種事是年秋雁擅長的。”
虞歲說:“年師兄這會應該在照顧依依姐。”
梅良玉問:“她怎麼了?”
“在殘劍域裡受了傷, 出來後五行逆亂了。”虞歲將在兵家殘劍域看見的一幕告訴梅良玉。
“北杉拿到的第一?”梅良玉笑了下,有點意思。
虞歲若有所思道:“第一輪祭祀,應該是名家。”
梅良玉:“你的占卜之術已經這麼厲害了?”
“如果不是名家,蒲恒沒必要這麼著急激怒我三哥,如果今晚是名家祭祀,給出大量奇兵異寶的夜行暗線,對蘇興朝破解銘文很有用,他就要和三哥競爭。”
虞歲思考道:“蒲恒針對三哥的時間看起來有些著急了, 隻有他肯定第一輪就是名家祭祀,才會搶先出手影響,不然怎麼看都有些浪費,單純的激怒三哥讓他憤怒無暇百家夜行,但三哥也不是真傻子,不可能一直發瘋三個月。”
盛暃確實容易被激怒發瘋,但不代表他沒腦子。
事實上有時候發瘋的盛暃反而更加危險。
因為他不會控製自己,也就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蒲恒提前知道了是哪家最先祭祀。”
虞歲覺得這是最有意思的點。
他是怎麼知道的?
虞歲說:“名家今年泄露的東西不少,今晚就有人公布了幾條夜行暗線,我回來的時候還看到不少人去踩點。”
梅良玉問:“通過聽風尺發布的,你查不到嗎?”
虞歲搖搖頭:“使用的都是新的聽風尺,位置在通信院,發布後就將聽風尺毀掉了。”
現在聽風尺已經不是十多年前的奢侈物,早已隨處可見,每年都會有大量的投入和買賣,雖然每一個聽風尺都有獨特的密文,但隻使用一次,就很難找到相關信息。
在黑市裡買的聽風尺,根本查不到使用者是誰。
所以之前太乙學院規定,弟子必須使用學院分發的聽風尺來確認位置和接收公告。
梅良玉說:“百家夜行期間,九院不限製弟子等級、流派,但大多數人還是會優先挑戰自己的本家試煉,去彆的院參與試煉暗線奪寶,不是來幫人的,就是來渾水摸魚撿漏,等著後期奪寶賣錢。”
虞歲點點頭道:“倒是個好思路,我之前聽烏院長說,你以前搶了彆家的奇兵異寶就往鬼道聖堂裡藏,師兄,你以前該不會就是搶了彆家的寶物拿去買賣吧?”
她眼神狐疑,梅良玉卻一臉坦蕩:“不賣留著做什麼?”
虞歲好笑道:“難怪那麼多人想揍你一頓出出氣。”
梅良玉毫無所覺:“是他們搶不過我,學藝不精。”
說著他又笑了笑,語氣悠悠道:“等會除了來找我麻煩的,還會有來求我幫忙的。”
虞歲猜到了:“高價來找你幫忙搶寶?”
梅良玉昂首示意她說得沒錯:“等會你就直接說我傷了神魂,很嚴重。”
虞歲:“要讓他們以為你受傷不行嗎?”
梅良玉說:“他們會搶在我傷好之前拚儘全力,可以讓他們提前消耗。”
有自信說出這種話的人,整個太乙學院也找不出幾個。
“你已經八境了,要讓他們知道?”梅良玉看回虞歲,“若是等會要動手,免不了會暴露。”
“讓他們知道也無所謂,我正有這個打算,連我父親都已經問過水舟的聖者們,也從師尊那裡得知了我的情況,再瞞下去反而會讓他懷疑更多。”
在常艮聖者將息壤封印的情況下,在太乙修行後,她不可能還停留在一兩境的狀態。
如果在這事上藏拙,反而會讓人懷疑她的光核有問題。
虞歲去裡間將帕子浸濕後出來給梅良玉擦染血的下巴:“以前我是平術之人,沒得選,隻能讓彆人看輕我,也想要離危險越遠越好,因為沒有自保能力。
可如今不一樣了,就算我是八境術士,我在眾人眼裡仍舊可以是和善可欺的南宮郡主。”
不管她是幾境術士,有多厲害,隻要虞歲沒有明麵上做過殺人放火的事,就沒人能想到她頭上來。
何況她這麼多年的形象已經定下,青陽熟悉她的人對虞歲的印象已根深蒂固,很難會有改變,就算有問題,第一反應都是:不可能。
虞歲說:“南宮家和水舟的關係密切,很多消息也許南宮家是最先知道的。”
梅良玉猜到她的決定,也沒有乾涉,雖然危險,但他們也不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顧乾還在你宿舍等著?”他仰著臉看虞歲。
虞歲沒想到他還惦記著這事,有些好笑地答:“走了。”
她拿著帕子給梅良玉擦了擦眼睛:“荀之雅找他說金珠宴上聽到的消息,所以先離開了。”
話剛說完,兩人的聽風尺同時亮起。
辰時到了,學院準時發來這次百家夜行的公告,敬告所有弟子為期三個月的試煉開始。
學院的公告中寫明了百家夜行期間不能進入的禁地,辰時過後,學院部分地形也會發生變化,需要弟子自行分辨真假學院地圖,如果進入虛假的路線,小心會被困在幻境中出不來。
虞歲看到這裡,起身走去窗邊,開窗朝外看了眼,入眼的不再是大片桃粉,而是山巒層疊的翠綠山景。
原本坐落在桃花林中的舍館,現在卻置身青山綠水中。
“學院地圖變了?”還坐在床邊的梅良玉問道。
“難怪,我說他們之前踩點做什麼,原來是因為這個。”虞歲依著窗邊,若有所思道,“我連鬼道院都沒有全部探索完,現在還要去記住其他院的真實地圖位置?”
太乙學院實在是太大了。
梅良玉伸手指了指聽風尺:“師妹,給你個提示,就算你從數山裡窺探原來的地圖坐標也沒用,對不上的。”
虞歲摸了摸鼻子,剛回頭,就聽見樓上傳來巨響,同層也傳來吵鬨聲,男男女女們嚷嚷著有仇報仇等等。
混亂開始了。
梅良玉坐在床邊單手掐訣,燃著護體之氣,自己調養神魂。
虞歲看了看窗外,樓下已經有不少人在往外趕,估摸著是去踩點查看地形和參加明線的試煉。
*
法家,訓誡司。
盛暃被關在石牆砌的禁室中,從被關進去到現在,裡麵一直安安靜靜,因為雙手被戴上了五行鎖,五行之氣被封,沒法使用九流術,隻能獨自在裡麵反思。
牧孟白從昨晚開始就一直等在訓誡司外麵,最初他也是想去找虞歲幫忙的,但好在他也不笨,知道找虞歲,虞歲肯定會找顧乾,那是萬萬不行的。
他等在訓誡司,還就是防止顧乾過來去找盛暃。
牧孟白攥緊手中的神木簽,神色堅毅,心道:就算咱打不過顧乾,也絕不能讓他踏進訓誡司半步!
他在外邊抓耳撓腮地想該用什麼卦陣才能把顧乾攔下,雖然自己是九境術士甲級弟子,但他一點都不認可自己方技家的實力。
牧孟白的九境和甲級都是靠盛暃連拉帶拽提升上來的,他手頭關於方技家的奇珍異寶,大多數都是盛暃看不過眼,出力幫他拿到。
這大少爺除了脾氣爆,嘴巴毒以外,其實也沒啥,但很多人都沒法接受以上兩點。畢竟盛暃瘋起來的時候,又挑剔又狠毒,哪怕隻是氣頭上口不擇言,但說出的話總是會變作傷人的利箭,會留下痕跡。
偏巧牧孟白能理解,能接受,心大無所謂。盛暃雖然眼光高,但也不是不能感受到旁人的真心假意,一來一去,兩人反倒成了互相包容理解的好友。
牧孟白最初隻是想攔顧乾,但是沒想到晚上到處都在傳金珠宴上南宮郡主和幾位公主比試的時候跟人吵起來,還揚言要割了丹國貴女的舌頭。
接著就曝出青陽的小醫聖竟然是南宮郡主的同胞姐姐!
牧孟白都驚呆了,現在還沒回過神來,不敢相信盛暃竟然有兩個妹妹!
“牧孟白,你還在這等著呢?”男人調笑的聲音將牧孟白喚醒,抬頭看見朝這邊走來的兩人。
來的兩人身著法家的青黑色司袍,不同角度折射著暗藏的青色咒紋,肅穆典雅。
這身配夏飛塵倒是合適,他的氣質與法家司袍完美契合,但是跟他身旁一臉吊兒郎當的男人搭配就有些奇怪。
方天辰左肩搭著一綹用彩繩纏繞的辮子,讓他那張本就俊美邪氣的臉瞧著越發不正經。
“跟你說個好消息,盛暃馬上就會被放出來了。”方天辰朝牧孟白打了個響指,“但我覺得他還是繼續在裡麵關著比較好,出來怕是會更生氣,聽說昨晚他妹妹在金珠宴氣得雙眼通紅,差點都哭了。”
牧孟白歎氣:“這是我能瞞得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