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六皇子, 十六歲帶兵征戰申北州的叛軍,壓退南靖進攻之意,守住了西北邊境線, 還帶回了重傷流落在外的農家聖者燕滿風。
可人們隻知道六殿下帶回了聖者燕滿風,卻不知道他還帶回了另一個人。
東蘭離跟著長姐和兄長入宮, 看見朝會散去後,眾人圍繞身穿金色戰甲的六殿下恭祝的一幕。
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 隻不過有些人笑得虛偽,令人作嘔。
“六殿下!”望舒郡主脆聲聲地喊道,將六皇子從人群中解救出來。
少年在諸位朝臣的包圍中轉過身來, 雖然才十六歲, 身形卻比同齡人要高大許多,在戰場上曆練一番,膚色曬的偏黑了,眼窩深邃,高鼻梁, 生得俊美無雙,攻擊性強, 可那雙淩厲的鳳眼卻很容易笑彎成月牙狀,隨意和氣,還帶著點憨厚。
“蘇蘇!”六皇子燕玄親昵地喊著望舒郡主的小名,禮貌朝身邊的人微一點頭,便乾脆轉身朝望舒郡主一行人走去。
東蘭離朝遠處廊下,身著太子紅袍的青年望去,當六皇子走後,方才圍繞他的人站位變得巧妙,逐漸分成了兩列。
一隊代表了燕太子, 一隊代表六皇子母族趙氏。
望舒郡主問:“戰場好玩嗎?”
“那可不是玩的地方。”原本笑容憨厚的少年收斂笑意,變得嚴肅,燕玄看著少女說,“那地方一不小心就會沒命,我希望你不會有上戰場的一天。”
“你這麼認真做什麼?”望舒郡主眨巴眼睛,“修兵家的人哪有不上戰場的?”
燕玄搖搖頭,主動說起彆的:“姑姑在百香堂,我帶你們過去。”
說完看向站在後邊的兩人,耐心打招呼:“玉衡、阿離。”
因為太子和六皇子的黨爭問題,長公主向來保持中立,所以兩邊都想拉攏長公主的勢力支持。
和六皇子玩得好的隻有望舒郡主,玉衡親王和東蘭離在明麵上都與他們保持距離。
東蘭離走在最後邊,不時抬頭看向前方和阿姐談笑的人,目光隨意地掃向廊外的花叢遊湖,思緒漂浮。
燕國王室的天才,少年英雄,雖是陰陽家術士,卻在兵家戰場上戰無不勝,看似容易心軟的人,卻又堅持一條路走到死。
東蘭離漂浮的思緒忽然下沉,猛地回首往後看去。
玉衡親王疑惑地問道:“阿離,怎麼了?”
“……沒事。”東蘭離壓下眉頭,向來矜傲的眉眼覆了幾分陰鬱。
似乎有人在叫他,卻又不是他。
百香堂。
東蘭巽正將手裡的湯藥往門口的兩株香蘭盆裡倒去,看見進來的一行人,微微一笑。
“爹!”望舒郡主上前嗅了嗅,捏著鼻子聞,“你把這藥倒了作甚?”
東蘭巽說:“禦醫院給燕聖的藥,裡麵似乎有些藥材壞了,不能喝。”
望舒郡主聽後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這些人不安好心!”
“你阿娘在那邊。”東蘭巽為他們指路。
“我們是來看燕老的。”望舒郡主壓低聲音,“六殿下和我說的。”
東蘭巽朝一旁的燕玄看去,燕玄有些不好意思,裝傻充愣地笑。
“殿下,你不該告訴她。”東蘭巽麵色沉靜地對燕玄說,“這件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燕玄一副知錯的模樣,垂首道:“我想著蘇蘇也是燕老的學生,應該知道,而且……我相信蘇蘇。”
東蘭巽去看望舒郡主:“六殿下相信你,你又告訴了其他人?”
玉衡親王剛想替姐姐說話,望舒郡主就道:“我也相信弟弟們啊!”
東蘭巽說:“蘇蘇。”
“這次之後我死也不會對外說燕老的消息!”望舒郡主立馬舉手發誓。
東蘭離不悅道:“你能不能彆說這種話?”
阿姐總是喜歡以死發誓,最終為了守護自己的誓言而死。
望舒郡主瞪他一眼。
燕玄上前一步出來再次認錯,東蘭巽不好再說什麼,擺擺手放他們離開。
百香堂最偏僻的院落中,彌漫著濃濃的苦藥味,侍女們端著藥品停留在外間,不敢進去。
東蘭離一行人進來時,聽見屋中傳來長公主的聲音,於是走在最前頭的望舒郡主立馬刹住腳步,朝後邊的人比了個噓的手勢。
屋中的女人聲色冷淡地說:“您是六殿下的老師,也是犯了通敵之罪的前朝燕相,沒死已是幸運,如今換了身份,就該老老實實教導六殿下。”
床上的老者捂著嘴咳嗽起來,抬起灰蒙的眼緊盯著長公主,啞聲道:“通敵之罪……難道不是你在背後推了一把,我才有如此罪名。”
長公主說:“您當初以此手段對付我哥哥的時候,我就說過,您也會有這一天。”
老者微微弓起的背脊微顫,語氣越發低沉:“如今太子一黨對六殿下無比忌憚,為了鞏固自身地位,不惜與他國勢力合作,難道你還要因為從前那些事而針對六殿下?倘若你與六殿下合作……”
“您當初為何針對我哥哥?”
“我認為他有反叛之心。”老者說,“就算是現在,我也不懷疑我的判斷。”
公孫羲笑問:“那您對我的判斷呢?”
老者卻是一愣。
公孫羲說:“下一任燕王,無論是太子還是六殿下,都可以,但絕不能是您。”